是的,有活儿干了。白鸽和大野猪领路,我们跟着撤离,一路清理痕迹。傍晚充分的进食和休息后,这天晚上,我们又摸到了鱼人的营地外。 虽然深入破坏风险太大,但是营地周围那些个一两个两三个结伴的巡逻者,却是很合适的下手对象。 而它们携带的渔叉、身上粘糊糊的鳞片、腥味浓重的血液,正是我们此行的目的。——要想栽赃嫁祸,头一件事,自然是把“赃”弄到手。--临睡前,我们都在水边忙碌。 每个人都要好好洗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尽量去掉体味。 此外,战士们需要清理武器和盔甲,以确定它们在最佳状态。 女猎手保养了一下长弓,又重新校准一番。 我左右瞅瞅,只好把平衡长棍洗了三遍。尤里的装备比两名卫兵的简单,很快忙完了。 他走过来,侧头打量我一下,在旁边坐了下来:“明天要突击,今晚你可要好好睡一觉啊。 不然打不起精神来,可就糟了。 ”“唔。 ”尽量。 睡好睡不好可不是我说了算。“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没有。 ”“嘿,你瞒得过他们,瞒不过我。 在北郡时候明明那么贪睡的,要是没害怕,这几天怎么就尽见你晚睡早起了。 ”“……我只是不习惯。 ”“不习惯?”“嗯。 ”“……哦?”他不明白。 可我不打算继续解释下去了。“我明白了。 ”“啊?”“来。 ”“干么?”“我来告诉你。 ”“什么?”尤里挪了挪,直挪得肩挨着我的肩:“旅馆里你和我挤一张床。 也睡得很好啊。 看来不是因为地方太小,也不是因为我了。 ”“……你不热吗?”他为什么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别打岔。 来地路上那晚你也睡得不错,也不是白鸽和格朗姆了……罗尔夫和马拉凯有什么不对劲么?又或者亨兹和贾森?”“没有。 ”尤里一脸果然如此:“其实,人和人不一样。 ”“是的。 ”“现在和过去也不是同一天。 ”“我知道。 ”“所以嘛,不管以前怎么样,至少你眼下我们这些同伴,都不需要你睡觉时候也睁开一只眼睛。 ”“……唔。 ”他好像以为查理曾经的流浪生涯留下了困苦不堪的回忆。尤里张开手臂:“来。 ”我迟疑了一瞬。 尤里付诸于行动。他的拥抱很舒服。 热乎乎的体温,布料下富有弹性的肌体。 平稳矫健地心跳。 虽然在这天气里太热了点,可触感很好,至少比这几天睡的毯子加草堆好。 何况人是一种社会动物,一向总是需要肢体地接触的。 总之……——我并不想挣开。尤里慢慢收拢手臂,抱得紧一点。 过了一小会儿,忍不住戳戳捏捏我的肩,嘀嘀咕咕地开始在我耳边唠叨:“放松。 放松。 你的肩膀很僵硬。 为什么绷得这么紧?是我,我不是坏蛋……当然,我也不是什么大好人。 可是不管怎么样,我不会伤害你。 相信我。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更不用提解释他的疑惑了。 他无意间的承诺让人心动,却有着他自己恐怕也并不了解地深厚。 有时候有些话固然真诚可信,却不可以太当真。所以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把下巴搁在他的肩上。 将体重完全赖给尤里,好彻彻底底偷个懒。尤里失笑,没说什么,抬手拍拍我的背。这真幼稚,就像妈妈们劝哄她们的小孩入睡时做的一样。 但是因为彼此相贴,他胸膛里的震动毫无保留地传递了过来。 让人感觉到这个拥抱,是真的,是切切实实发生了的。 不像记忆里地一切那样遥远不可及……是活的。是触手可及的。所以我没有抗议,也没有挣拖。 只是举目望向被枝叶割得支离破碎的深邃夜空,有些茫然地呼出一口长长的浊气。尤里拥抱的这个家伙,来自一个诚信危机严重地社会,早已经习惯了对别人处处戒备,永远保留自己的信任……因此,让我在面对鱼人或者豺狼人时,把后背交托给自己的同伴。 没问题。 可要我在深深浅浅的睡梦中。 不对近在咫尺的人产生几乎本能一般的戒备,却是无法可想。入奢容易入俭难。 一切。 或许都已经太晚了。尤里嘀咕到后来,慢慢收了声,只是把手放在我肩胛那儿,偶尔拍一下。 我望天望得有点儿头晕目眩,挪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或许……--第二天的天气依旧很好,好得让人不得不拼命喝水。 万事俱备,我们一行人摸到豺狼人营地旁,原路爬上昨日的哨点。时候刚过中午,林间的虫鸟都叫得倦倦地。 罗尔夫和马拉凯换下了放哨地两位矮人。 亨兹回到哨位上的头一件事,就是一口气灌下了一袋子水。 他喝得太急太豪迈,清水从他地嘴角漏出来,将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大胡子湿成了狼狈的一缕缕。贾森稍微好一点。 不过这一位喝够的时候,他手里地水囊也瘪得差不多了。 惬意地舒出一口气。 贾森一边抬手抹抹嘴角,一边已经举起了那根精致的望远镜:“怎么还不来?”“别急。 ”白鸽头戴一圈树枝和藤蔓编成的大帽子,安安静静伏在崖边的草丛里。 如果不是她抬手朝我们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一时间还真难从石缝间茂密的植被里分辨出那里趴着一个暗夜女猎手。我kao坐在巨大的岩石底下,贪婪地吸取身后岩石地沁凉,什么话都不想说。尤里拉了我一把:“别贴着石头,太凉了。 来。 坐这边。 ”我正想谢绝他多余的担忧,鼻子一痒。 “阿嚏!”白鸽微微吓了一跳,回头瞧了瞧我,耸耸肩:“还好我们在下风口,而且离得远。 ”差点就暴lou了我们地埋伏,破坏了整个计划。 这真令人惭愧不已。尤里轻笑一声,拍拍我的肩。 我没再拒绝,跟着他往后退了点。 退到下面的树林看不到的地方。 这里有几棵顽强的生长在岩石缝里的树投下了小小的一方荫凉。 虽然温度没有岩石阴面那么低,但是四周朗朗,山风吹拂来去,也很凉爽。那边,亨兹占据了我刚才地位子,满足地舒了口气,没一小会儿,就眼皮耷拉。 打起盹来。我提醒亨兹:“小心着凉打喷嚏。 ”矮人迷糊间大咧咧地冲这边挥挥手:“哦,不会的。 亨兹我才没有小法师那么娇气。 ”——娇、娇气?!!--下午两点,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 那只特别高大的豺狼人在我们的千盼万望中,终于大摇大摆地来它的藏宝地午睡了。 眼看它摇着尾巴瞧过箱子,心满意足地趴到地上,肆无忌惮地打起了呼噜。 白鸽一挥手,我们按计划行动起来。我们悄悄潜入树林,半路干掉了两个巡逻的豺狼人。 在它们致命的伤口上用力戳上一把只剩前半截地渔叉,又给它们兜头淋了一袋子掺了鱼人血的脏泥水,再撒上几片腥得要命的鳞片,我们这才把尸体扔进了旁边的泥坑。接下来,大家兵分三路。 尤里和我折向南边。 我们俩的任务,是监视这个营地通向南边的小路,确保中路地同伴动手时,没有其它多事的豺狼人经过这里。 罗尔夫与马拉凯的使命和我们相仿。 不过他们的位置在北面一端。 两位矮人力量过人。 去对付午睡中的“目标”正好。 白鸽擅长打扫痕迹,处理现场。 栽赃嫁祸自然少不了她的一番加工。 至于格朗姆,它好像对那口箱子很感兴趣。尤里和我蹲在几丛茂密的灌木间。 时间静静地流淌,偶尔几声鸟鸣间,小路的那一头传来了脚步声,是两只豺狼人。二对二,有心算无心,拿下自然是没问题。 可是我不能使用魔法,因为火燎冰冻过的伤口很有特点,不好掩饰。 而这里kao近南边的豺狼人营地,万一弄出了点儿响动,可就不妙了。尤里瞧瞧我,犹豫着比划了一个切喉地手势,我微微摇摇头。 尤里弹飞一条妄图爬到他脸上地蜈蚣,蹑手蹑脚爬起身,从袋子里掏出一只被捆住了四肢堵住了嘴的小兔子,指了指小路地那头。我点点头,眼瞧着尤里怀揣那只可怜的小兔子,钻入小路西旁茂密的灌木和草丛间,绕去了两只豺狼人的后头。不一会儿,两只豺狼人兴奋地朝东边的树林里追去,一路怪声乱叫,招得南边营地里的豺狼人也好一阵不安分。我小心地换了个姿势,等尤里回来。 就在这时,身后白鸽他们那边响起两声又短又急的鸟叫,是约定中表示出了紧急情况的信号。 我蓦然回头,正见到费德菲尼尔,也就是那只特别高大强壮的豺狼人,挥舞着半圆形的劈木斧,一斧头劈开三四棵拦路的小树,直冲这边狂奔而来。我知道我该让开。 法师从不该近身迎战任何敌人,更何况来者还是一只夺路狂奔的豺狼人。 但是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费德菲尼尔原本混浊的黄绿色眼睛眼下一片赤红,紧紧盯着它面前的人类。 它抓着的那把斧头肮脏不堪,唯独锋刃被打磨得锃亮,在大白天也幽黯的茂密树林里,闪烁着惨白惨白的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