豺狼人的又一波冲锋终于再次被打压了下去。防线上的卫兵抓紧时间喘口气。 在各级士官熟练的调度下,有受伤的人员被飞快地撤下去,也有新生的和治疗完毕的人员被重新补充上防线来。尤里差不多习惯了用两只手挥舞半人高的墙牌,kao着大圆木蹲坐下来。 查理守着他挖出来的绝佳发射位,放的几个寒冰箭刚刚够热身,自然也还能坚持。只是豺狼人和鱼人、狗头人不同,它们是温血动物,流出来的血与人类一样,也是红色的。 眼下,血腥味、伤员的呻吟、急促的号令和脚步声,以及防线外远处黑暗中异常的响动并未停歇。 正因为情况稍有缓和,精神放松之下,查理却反而因为这些而脸色苍白、胃中翻涌。可惜有些事避无可避,查理只好跟着尤里坐在地上,学着去习惯。尤里见他如此,拍了拍他的肩:“还好吧?”查理勉强朝尤里勾了一下唇角:“没事。 ”这是典型的嘴硬死撑。 尤里无奈摇摇头,低头瞧瞧自己,确定身上没沾什么会刺激人、催人呕吐的东西,将沾了不少红红白白的墙盾放到下风口,倾身过去用力抱住这家伙。查理一开始有些僵硬,慢慢才好了过来。 可他心下暗地里害羞,刚刚恢复了一点精神,就开始扭着身子想要滑拖。尤里摸摸查理柔软的头发。 想起了十三岁时跟着大人们为了守护自己地部落而初初挥起简陋手斧的那些日子。 他由己度人,知道查理这个年纪的半大男孩子都特别**好面子,最恨被人以为胆小。 当下不由有些莞尔,于是使劲拍拍查理的背,由着他摆拖开去、一本正经目不斜视地坐直身。他们身边几步远处,那个两把斧头抡得呼呼响的老兵满不在乎地解开摘下长及肘部的护手,整理了一下小臂上又开始渗出血来的绷带。 拿牙齿帮忙,想要重新打上一个结。尤里见到了。 起身过去替他完成了这份有点麻烦地小工作。老兵冲他一点头算是谢过,低头看了看一旁的查理,又从栅栏间探头瞅了外面一眼,有些惊讶:“一、二、三……刚才那俩个放闪电地也吃了你们的亏吧?很不错啊!”尤里一笑,没有谦虚,只是指指大圆木,又指指查理肩旁的箭洞。 解释了一句:“还是占了不少便宜。 ”有些便宜可不是人人能占的。 老兵重新戴上护手,一清嗓子,正色朝尤里伸出手:“安德鲁。 ”尤里与他击了一掌,回道:“尤里。 ”他们正式认识的这一小会儿,查理正望着一个担架被两个民兵抬向上坡。和其他的担架相同,那个架子上躺着一个卫兵。 不同的是,那位卫兵盖着一袭光明大教堂地制式披风。担架经过处火把跳跃的光亮照得明白,那披风显然是某位牧师临时贡献出来的。 大小并不足以遮住整个担架。 但是它的用途已经足以说明问题……——披风被拉得很高,高得密密实实蒙住了担架上那个人的脸。因为占了工事的便利,又有随军牧师的治疗,今晚阵亡的卫兵并不多。 但是并非没有。查理呆呆地目送那副担架远去,连叹气都忘记了。就像冰船滑过水面一样,那担架在匆匆忙忙地阵地上悄无声息地破开一道畅通无阻的通道——每一个人。 无论他在干什么,是刚下第一线的伤员,还是忙于后勤的卫兵,是信仰圣光的牧师,还是身经百战的士官,在看到那拉过了头顶地披风后,都肃然让路。安德鲁和尤里交换了姓名,朝查理招呼道:“嘿?”查理没有回应,安德鲁倒也不曾生气,冲查理那边努努嘴。 扔给尤里一个询问的眼神。“查理。 ”尤里学着安德鲁刚支援到二号地区那会儿的语气。代为回答,又促狭道:“新兵蛋子。 ”一边顺着查理的目光看去。“哈!”安德鲁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 相反他咧开嘴乐了:“过了今晚就不是了。 ”一边笑一边也顺着查理的目光看去。然后他们都沉默了。今晚在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 那幅担架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打破沉默的是疤脸比尔。 他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 见尤里和安德鲁站在一块,一旁的查理也完整无缺,神色这才转好一些。安德鲁瞧瞧疤脸中士的脸色,压低嗓子轻声问:“怎么样?”尤里不知道是什么令安德鲁问得这么郑重。 他看看疤脸比尔的脸色,觉得自己最好回避。 可是疤脸比尔已经说出了答案:“都见红了。 一个丢了条胳膊,一个给划开了肚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戴纳替霍森吃了一斧头,左腿。 ”查理也听到了,转过头来。“十一个……才这一会儿……”安德鲁恨恨踢了一脚栅栏,摇摇头,又哈了一声,“就那一斧头还值。 瘸子戴纳……啧!听起来很不错呵。 ”疤脸比尔咧了咧嘴,算是笑了一下,这个动作令他脸上地长疤扭曲,偏偏他正站在在大圆柱顶上地火盆投下的阴影交接处,看上去份外狰狞可怖:“小心让他听到,找揍。 ”说完故意瞥了一眼查理。安德鲁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望了一眼栅栏外漆黑地夜色深处:“能有命回去再说。 ”边说边摸了摸盔甲的右胸口。疤脸中士戏谑道:“想温妮啦?”也不等回答,紧接着又道:“呆会儿你多照顾下剩下的这俩。 他们毕竟不是我们的人,出点事不好交代。 ”尤里正要开口“我们能行”,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咽住了。 他低头与查理对视一眼。 查理微微对他摇摇头。 尤里安安静静地走到大圆柱另一边,坐了下来。豺狼人的尸体都横在防线外,根本没时间打扫。 加上栅栏木条上的砍痕砸痕血迹脑浆,老兵一看就明白各处的情况。 中士自然也看得明白。 所以这道命令的真正目的是让谁照顾谁,还实在不好说。这一点,安德鲁心里也知道。 可妻子和孩子令他无法拒绝这样的安排。 这个有些玩世不恭的老兵破天荒地没对他的长官回嘴,而是从裤兜里掏出一块嚼烟,咬了一点在嘴里,然后递给疤脸中士:“正宗坡地货,最后一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