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个恰到好处的晴天。 有朗朗的风勤快地吹过,棉花糖似的云朵铺满了蔚蓝的天空,在风里面缓缓移动,整齐得好像太阳鱼身上的鳞片。夏日的阳光总是烤得人发焦,雨前又太闷热。 只有像这样的日子,才最怡人。尤里、查理,还有白鸽商量了一下,决定这一回出去多花上几天,把止水湖南岸尽量搜个遍。 雏龙皮实在是好东西,更难能可贵的是还任君自取。这些黑龙雏龙侵入赤脊山是最近才发生的事。 在它们来到赤脊山之前不久,石堡高塔被黑石兽人侵占。 本来就令人头疼的豺狼人趁火打劫,加上赤脊山一直不曾充裕过的兵力,镇长所罗门和治安官玛瑞斯都是焦头烂额。 铁匠铺作为能够补充卫兵后勤的商铺,跟着扛上了不小的生产压力。 所以,弗纳才会忙得让这个足以令冒险者热情迸发的大好消息闲置得快要发出霉来了。——如此的好机会,怎么能放过?!对此,格朗姆仰卧在地上举起四只蹄子,也投了赞成票。 它已经长了一身天然的厚皮了,对雏龙皮甲或雏龙内甲一点儿也不感冒。 不过,野外可比旅馆里有趣多了,不是么?--夏日的镇子上,大清晨地,店铺就开门了——老板们会在午后补一个大觉,傍晚接着做生意。必要物资的采购很顺利。 四个同伴结清旅馆账单。 最后一遍清点东西,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就在他们临出门前,房门被人敲响。 来地人出乎意料,竟然是疤脸比尔和安德鲁。两个老兵都没穿盔甲,一身便装。 不过瞧一眼那铁板一般笔挺的姿态,谁会认不出他们的身份?疤脸比尔和安德鲁不仅上门拜访。 还带来了点小礼物——上好葡萄酒一瓶。酒怎么样不知道,反正瓶子曲线精致优雅得令人窒息。 上面贴着一个韵味十足的标签。 纸张老旧。 四沿上花纹繁复,标写的内容却很简单。 以查理他们几个的外行,一看也知道这酒肯定与卫兵的生活绝缘。 倒像是贵族与法师去朋友家时会喜欢带上地东西……两人落座不久,和主人谈论了两三句天气,安德鲁扫一眼一旁快要整理完毕的行囊,开门见山道:“今天来,是想请你们卖一些药品给我们。 就是前天晚上那种。 ”他是农夫地儿子,又在军队里混了几年,当然学不来文绉绉,也不可能把嗓门放得轻柔。 因此即使刻意把声音放低了许多,听起来也硬邦邦的,生硬得像是威胁而不是请求。所以这句话一出,客厅里顿时气氛一重。白鸽可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决定查理如何处置他制作的药品。 作为同伴,白鸽相信自己有且仅有享用其中一部分药品的权利。 加上来者的口气听起来不太美妙。 暗夜女猎手当下摆出了一脸恰到好处的惊讶:“啊?什么药品?”把发言权让了出去。 同时起身走到一旁,继续整理行囊,更让自己远离两个擅长近身搏杀的老兵,并且离盥洗室门口、长弓和羽箭都更近一些。卫兵当然不是凶徒。 但这并不意味他们不会与人产生摩擦和矛盾。尤里却没说话。 他毫不畏惧地直视疤脸比尔,在对方地目光中看到了恳切、焦虑,还有隐隐的尴尬。 狩猎中长大的孩子有着野兽般的直觉。 而且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 所以尤里转而把目光投向了查理。 举手之劳,利人不损己……他知道两个老兵不是那么对查理的胃口,但无论安德鲁,还是疤脸比尔,都是挺好的人。 所以,他还是希望查理考虑考虑。 如果结论是“不乐意”,那就再继续考虑考虑……查理起先只是默不作声微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感觉到尤里的注视,他扭头瞧了瞧尤里。 片刻后,查理盯了一眼桌上那瓶葡萄酒。 不太明显地皱皱眉。 是一件好礼物——但是、可惜。 和一口就倒地小法师查理无关……难道不是吗?两个老兵都在等查理的回答。安德鲁忙着肉疼买酒花出去的闪亮银币,那本来可是温妮的新裙子……没注意那么多。 疤脸比尔则将查理的神色瞧得很清楚。 有些不太自然地挪了挪,暗自懊恼前天晚上又多嘴教训人。求人的话,他实在不会说。 不然他如今也不会只是个中士地军衔了。 可这一次的任务危险,有一些药品傍身,情况会很有不同。他自己受惠倒在其次,横竖他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可那几个嫩牙子实在让人不放心。 相比起这一次的任务,前天晚上的防守战只是小儿科。 他必须为他们考虑。要知道,药品不仅会阻止伤势恶化,还会是一支深入敌区的侦察小队的定心针。看着同伴死去的滋味,实在可怕。 相比之下,求人的痛苦,勉强还在忍受的范围内。所以疤脸比尔憋足了劲,轻轻咳嗽一声,就要开口。查理被咳嗽声惊醒,抬眼一瞧疤脸比尔,见对方脸色局促、眼神游移、耳朵和疤痕都涨得通红,立即了然。 他对两位老兵还是心有好感地,只是性格和生活差异所然,彼此间不容易亲近而已。 于是赶在对方说出什么之前,冲两位客人点点头:“您两位稍等。 ”起身去了卧室。尤里偷偷一乐。 查理眼下瞧上去很平静,这样地神态,说明他已经做了决定。 如果拒绝,当然不用去卧室。 既然避开了两位客人的眼睛,当然只是为了把东西从他地腰包里取出来。虽然小脾气古怪,还一整个老成模样,但查理其实很善良。——真的,他亲身验证的啦!疤脸比尔和安德鲁可不了解这些。 他们坐在桌边,心里惴惴,交换了一个眼色,有些不知怎么办才好。“啊,一瓶好酒……”尤里拿起葡萄酒,打破令人局促的沉默。他喜爱酒类,但只是喜爱而已。 既不痴迷,也不精通。 这样子,怎么也算不上美酒鉴赏家,充其量只能算个酒客。 所以说了一句“好酒”,他就不知道怎么夸了。 只好慷慨一把——反正马上今天就要出发,带着一瓶精致的美酒出去劳碌,可不太合适。于是宽慰道:“放心吧。 ”一边起身找了三个杯子:“我们来一杯?”两个老兵盯着尤里开塞倒酒,缄默得像两块石头。 三个杯子,刚够尤里、查理,和暗夜女猎手的。 他们两个可没有被算在内……直到尤里将酒杯放到他们面前,疤脸比尔和安德鲁才惊讶地活过来:“这……他们两位?”“哦,白鸽一沾就倒,查理能喝点淡果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