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镇码头有大大小小几十条船。 东边的大湖霸着一大圈鱼人,又时不时冒出条蛇颈龙,为了小命着想,大家伙儿都不怎么敢去。 西边的小湖,却是天天有人打鱼捞珠。下雨前乌云一压,鱼都浮上来透气,水手们抓紧机会撒了几把网,忙忙转回程。 待到大雨真正开始倾盆,湖上风浪大了,鱼都躲去湖底了,船也回到了码头了。所以钟塔敲响时,船主也好,水手也好,大都在港口的酒馆里——那一家酒馆比布瑞安娜这一家破旧,也更加嘈杂许多。 主要kao低中档的酒与吃食赚钱,还有不少赚渡夜资的女人。 湖畔镇出矿出皮出特产,然而往来客商稍有点体面的都不愿意去。 就算因为雇船之类不得不去,那也是仆人随从的事。 倒是冒险者不怕生事,不少贪图便宜,或是囊中羞涩,就在那边住了。那些人拉出去杀敌虽然远比不上卫兵,到底也都是男人。 劣酒灌饱,占了几把女招待的便宜又吃了几个不轻不重的耳光,正是憋得要发霉的时候。 示警钟响起,也不知谁喊了一声起的头,一窝蜂地抄起长叉剖鱼刀,甚至啤酒瓶子,就冲了出来——往日里豺狼人来他们只有看着卫兵威风、帮着打扫打扫战场的份,如今镇子里人手少,也轮到瞧瞧他们的本事了!抛下半秃的胖老板,对着一大片横七八糟的板凳桌椅,心疼得双下巴直哆嗦——刚刚地酒钱是别想讨回来了!他冲进厨房抓了把菜刀。 抡在手里追了出去。--这些人反应愣了一拍,待到他们闹哄哄地跑到主大街时,大钟已经响了有一会儿了,赶去西边的冒险者早就尝到了新鲜的豺狼人血。尤里和查理从镇子西边原路返回,正要往钟塔北边悬崖下跑。 他们从南边码头上来,折向镇子西边山坡去。 为了尽快赶到目的地,双方都挑了最好的路。 于是不可避免地,两个年轻人遇上了水手们。“应该叫些人一起过来!”“他们会听我们么?都杀红了眼。 ”“……”“而且西边人手也、也只是堪堪够。 如果调得多了。 守不住,幌子就变成真的了。 ”——怎么办?去哪里找援兵?这个问题盘旋在尤里和查理心中,令人烦躁。 就在这时,他们遇上了跑在最前面的一小拨儿水手。尤里连忙停下来:“快跟我们来!”几乎同时,对面抄着各种家伙们地那几个也开了口:“喂,你们往哪边跑呢?”“两个逃兵!”“噢……胆小鬼,哈哈哈!”尤里连忙大声解释:“我们已经去过西边山上了。 那里的豺狼人没几个,是幌子!”他地嗓门不小。 然而水手们并没有买他的账。 毕竟,尤里看上去太年轻了。 而在风浪里讨生活的男人们本来就没一个顺从听话的,又多多少少都喝了个五六分醉。一时间,后面的问前面的为什么停下来,前面的嘲笑着两个年轻人,百十号人乱成一团。 虽然有几个稳重点地还记得要赶去守防线,但是大多数人已经把最重要的目的都忘记了。查理看了眼尤里。 转头扫了水手们一眼,什么也没说,直接一个火焰冲击擦着他们的头顶扔了过去,然后朝他们伸出手去、竖起中指朝天比了比,接着突然翻腕、用力往下一戳!显然湖畔镇乃至暴风王国都并不流行查理摆出的这个姿势。 但是肢体语言的好处就是容易共通——至少水手们都知道这是种挑衅和蔑视,绝非夸奖。一大片橘红色的灼热火焰在头顶炸开。 有几个个子高的甚至被烧焦了头发眉毛。 一瞬间地惊呼和静默后,仗着人多势众,从码头跑来的一方当场就火了。 领头的几个看看几步远的两个年轻人,强忍着没敢开口。 人群中冒出来一个声音:“那小子什么意思?!”“就是,法师也不能这样啊……”“瞧不起人是不是!”七嘴八舌,听起来声势不小。 可惜这次没用。 还没等更多的人鼓噪起来,突如其来的一瞬间,水手们纷纷打起了哆嗦。——落到身上地雨忽然变成了冰珠子,直冒白乎乎的寒气,坚硬冰冷。 冷得比冬天湖上的风更刺骨。这令所有人不由自主安静了下来。 酒也霎那间醒了大半。 他们彼此看看,却惶恐地发现身边的同伴都变了样:每一个人的肩膀上、头发上、眉毛上和胡子上。 都挂着白花花的寒霜。啪!查理生怕他们不知道是谁做的好事,用力一顿平衡长棍,当做提醒。尤里笑了:“嘿,酒醒了吧?”做逃兵他倒是盘算过,所以不介意。 但是居然敢说部族中最年轻最强壮的勇士胆小……真解气。水手们鸦雀无声、呆若木鸡。 高傲的法师从来没有为底层平民表演天赋的癖好,他们中绝大多数人,还是头一次亲眼见到魔法。 至于亲身体验,更是史无前例。有一个年轻地水手被额头发梢挂下来地细冰柱挡到了视线,他本能地抬手拨开眼前碍事的玩意,神差鬼使地送到嘴里一咬:——嘎吱。现在是夏天吗?好像、大概、约莫是地吧……“豺狼人西边少,北边多。 怕死的别跟着我们。 ”查理一指领头几个人的鼻子,冷冷骂道,“没卵蛋的胆小鬼。 ”尤里脸上笑容就此凝固。 他目瞪口呆。 查理从来不说脏话的,从来不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