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几步追上查理,两个年轻人并肩拐上楼梯。大厅里传来拖开椅子的声响,幸运红石的人呆不住了,三三两两,去后院澡房。先是年轻的几个找借口溜了,而后连凯尔也笑骂了一句,掸掸衣角起身:“这帮小兔崽子……我先去洗个澡。 ”查理莞尔,和尤里交换了个眼色,两人一扒楼梯扶手,从上往下看热闹。韦恩嘟囔着冲查理扬扬拳头,抓了根面包一边吃,一边也往后院走。桌子边没一会儿就空了,只剩下一把把歪七歪八的椅子,和桌上一圈盘子叉子,以及中央那一篮子新鲜面包。“走吧。 ”“嗯。 ”查理转身跟上尤里,眼角却无意间扫过窗下的老人。老人刚刚吃完一小块蛋糕。 他举起沾满了奶油的勺子,不满地挑挑眉,轻轻一挥,顿时就有一道极为细微的奥能卷过,勺子立即变得光洁如新。查理心下一动,本能地记下了这个小魔法。老人仿若未觉,满意地看看自己手里的勺子,伸去舀汤。--查理洗完澡走出盥洗室时,侍者早已经把午餐送上来了,将小客厅的桌子摆得满满的。尤里一见他出来,立刻起身冲进盥洗室,掠过查理身边时丢下一句:“不许先吃。 等我啊!两分钟!”门也不关,稀里哗啦开始洗澡。“我不饿,慢慢来好了。 ”查理听着水声,有点脸红。 过去替尤里把门关上?这主意,嗯……充满**,值得考虑……他瞟着盥洗室那边,心不在焉撕了一角松子面包尝尝。 到底害羞心重、色胆不够肥。 磨磨蹭蹭解开行囊,将几件换洗的衣服拿去卧室。这一进卧室。 不由一怔,旋即皱起了眉。有点……脏。倒也不是上一位房客住过之后没有收拾,而是怠于日常洒扫,阴森森、渺无人气地脏。闪金镇的狮王之傲旅馆,有勤快用心的小招待艾丽,自小在老板法雷的照拂下长大,把狮王之傲当作家。 将每一个房间收拾得干净又舒适。湖畔镇布瑞安娜的旅馆,有一个老板娘而非老板,又是物产丰饶的镇子里最好的旅馆。 女**洁地天性加上整个镇子的脸面,想要不干净也不行。可这里不同。这家旅馆地主人崔莱尼,虽然也是位老板娘,却处于和布瑞安娜完全不同的境地。暮色森林不太平的消息,闹得妇孺皆知,是今年春天的事;但隐隐约约的小道消息。 却已经传了许久了。据说埃伯洛克公爵曾向暴风城求援,结果竟然被拒绝。 夜色镇迫不得已,只好组织了守夜人自卫。 然而人员、经验、装备毕竟都比不得正规军,形式恶劣,只能被动防守。这样子,镇子里自然再没有游客来观光。 连最勤快的行商也越来越少了,旅馆生意随之下降。 譬如今天中午,在大厅吃午饭的,除了幸运红石和两个年轻人,就只有那个老人和几个散客了。倒是晚上,本地居民人心惶惶,来酒吧里买醉地,反倒多了起来。……进房间时急于洗澡,加上有尤里在,说实话。 注意力绝大部分被包揽。 很难会留意到房间里的这种不足。 可眼下看这卧室……地面勉强还好,三四天之前。 应该扫过一次。 然而一xian垂下来的床单,却能看到床底下积了一层灰。查理叹口气直起身,正好瞧见一只小蜘蛛,腆着黄豆大小的圆肚子,吐着丝从天花板上垂下来,落在床头柜子上。 爬来爬去,时不时停下来,用它细长的八只脚丈量着四周。 似乎挑定了这个地方,想要织网安家。查理忍无可忍,冲积了薄薄一层灰的床头柜一甩手。 立刻,仿佛落在松软泥土上的水珠一般,柜子上的灰尘当即消融不见了,只剩下一只傻乎乎地小蜘蛛。小蜘蛛雕塑一般僵了一会儿,伸出一条细细的腿,试探着踩踩四周……纤足滑过光洁的柜面,它忙不迭把吐出来的丝又吞进了肚子里,飞快地倒爬上了天花板,钻进木板缝隙里不见。留下查理一个人,对着光洁如新的床头柜不解。是那个老人用来清理勺子的那个魔法?查理迟疑着,换了个目标,对床铺又甩甩手。没反应。他回忆了一下之前地魔法波动,加大力度,再甩甩手。还是没反应。……大概第六次尝试的时候,好像被一阵狂风吹过,床单皱向里侧,叠得整整齐齐的毯子翻了开来。 然而与此同时,它们也变得清洁极了。查理俯下身去闻了闻。 没有刚刚洗晒过的织物那种特有的,肥皂和阳光的清香。 但也没有了灰尘和阴森森的味道。尤里呼啦啦冲出盥洗室,一屁股坐在桌子旁,一边还抓着毛巾在擦头发:“查理,人呢?快来吃饭啦!”“哎,来了。 ”查理忙应了声,打量打量**,拉平床单,满意地点点头。 又快速解决地板、窗台,手里那叠衬衣小裤随手往**一扔,转身出去。--两个年轻人愉快地享用他们的午餐。一层楼板之隔,大厅窗边的位子上,老人看了一眼天花板,放下勺子,端起葡萄酒。“看一遍就学会了么……”他自言自语地端起酒杯,“清洁术,想当年,我还在做学徒的时候……”老人不知回忆起了什么,微笑着抬起头望向窗外。时值正午,本该是最热地时候。 然而或许由于森林茂密,整个镇子笼罩在一片凉爽之中,凉爽得几乎有些阴冷。旅馆这边地窗正对着上坡的半个镇子,老人这一抬头,正好看到一队全副武装地卫兵。卫兵身上的盔甲只有简单的蓝白两色,在树荫洒落的细碎阳光里,份外闪耀夺目。 以至于几乎没人注意到,他们胸甲心口绘的图形,是一枚伯爵家徽,而不是暴风城徽记。除了老人。那行卫兵很快走上小坡,被路边的房子挡住了身形。 午餐带来的愉悦渐渐褪去,老人就那样望着山坡出神,后面的话渐渐低微,被呷入的一小口葡萄酒一冲,大概吞回了喉咙里,怎么也听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