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阖上眼,两手手心向下、五指并拢,按着地面:“别吵我。”一会儿之后,他懊恼地睁开眼,盯着帐篷顶,想了想,翻过身俯卧,两手撑着地面,把脸贴了上去。“我知道了你在干什么了。不用这样啦。”尤里不禁失笑,爬过去戳戳查理挤在地上的脸颊,推推查理让他起来,替他抹干净脸上的泥,重新铺开地铺,“来,外套和裤子也拖掉。”查理警惕,不解地看了眼尤里。尤里已经拖掉了自己的外套,正卸腰带。所以查理也还是照做了。然后尤里抖开了毯子,盖住两人,抱住查理搂进了怀里。“干吗?”“你不累么,睡觉。一觉醒来,你就知道了。”“……”查理狐疑。不过查理也的确累了。那样精确地控制火元素,虽然只一点点,不怎么耗力,但持续不断,却很耗神。何况他怎么舍得推开尤里。于是安安心心阖上眼。两人护着腰胸要害的雏龙皮甲都没有拖,遮挡皮甲的无袖衬衣也没拖,甚至一大早起来赶路搭营忙到现在,满身尘灰细汗,也都没有擦过。查理皱皱鼻子,不曾睁眼,手往上一滑,摸到尤里的肩头、抓着撑开一点点:“哎呀,你要臭掉了。还要好几天,这可怎么办啊。”说完松手,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哈欠,不一刻就朦胧了。尤里无言地瞅着查理。忽然伸过头去,恶狠狠亲了下查理脸颊,低声哼道:“臭掉了又怎么样?!”查理好眠被搅,一巴掌按上尤里的脸,使劲推远。可并没有挣扎,也依旧懒得睁眼,而是继续睡觉。尤里捉下查理的手,咬了咬指尖,扣着不放,莞尔失笑。--太阳下山,凯尔他们也回来了。查理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得清清楚楚。栅栏围成三角形,就一面留着进出的地方。那门不轻,木栅栏绑成架笼子,里面底下垫着泥土袋子,上面压着石头。他们几个人一起搬开,然后进来,又搬好。十二个人的脚步各自不同,掺在一起,纷纷杂杂。大多数都往中间烧篝火的空地去,和留守的西纳、瓦尔打着招呼。独有一个比较轻快的,往帐篷来,把一小袋子东西搁在门口。份量不多,也就几条面包那样。又一个脚步声。很急,但落足刻意放轻了。“嘘——”康拉德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别叫他们。你以为做药水不累?”他端起了锅盖,“那是细活儿,可耗神了。走,东西放这儿就行。”“哦。”古勒的声音。他抓抓痒,挠得皮甲发出嚓嚓的微响。他跟着康拉德,也朝篝火走过去,就是脚步比之前轻多了。有几个人给他们俩腾了点地方。其中一个肯定是韦恩,别人身量小,动作间没这么沉。“肉汤得煮浓点。”奥狄斯的声音。“哎?大红胡子你扔的什么?”“宁神花。”“那个要晚点放。”……,……唉,又是肉汤。为什么不是青葱黄鱼蛋花汤,或者紫菜汤也行啊……查理呷呷嘴,哼出一声不满的微弱鼻音。尤里xian开眼瞅瞅他,微微一笑,轻轻刮了下查理的鼻尖。查理睡梦里微痒,往旁边别别脸。出了栅栏,不远的地方,有一只野兔箭似地蹿过草丛。它身后,另一个慢了下来,不甘地低嘶了一声。四只爪子踩到地上,落足几乎没有声响。再后面,还有两只。唔……好大三只野猫。还是猞猁?——往前。曲曲折折的地洞,七拐八拐,四通八达,这儿窄,那儿宽。这儿一个窝,那儿一个窝。哟,五只还是六只?真能生。哇,这窝更多,十多只!十一,啊不对,十二只!不愧是老鼠。哦天那,蛇来了!钻进来了!红皮小老鼠,眼睛都没睁开……——再往前。泥土变薄,砂岩升高,地势也走高。长草还是一样地长,蚯蚓虫子还是一样地拱,野鼠还一样地打洞。耶?这是什么石头?怎么这么光滑?大理石?虽然现在长满了霉菌苔藓,窝着蠕虫蜈蚣山蚂蚁山蝎子。好好清理清理,肯定很漂亮,又齐整。这颜色,是咖啡褐,还是大花绿?才几丝丝亮光,看不清楚。长长方方的…………长长方方的?好像……是棺材唉。——继续往前。好多石头。也是方方整整的。不过小多了,表面也没打磨,不是棺材。嗯……好大一个房间。地下室吧?造得这么好,里面用来藏金子?泥土打墙的地窖,搁白菜、藏酒,石砖砌的地窖,藏点银子、金子,很正常。又或许藏了书?哎,书不太可能放地下室啦。可也没准呢。看看,看看……呀,石头缝里可以挤上去。太好了。好窄。黑漆漆的,一点光都没有。有东西吗?墙壁上凹进去了?一格一格的。这个是空的。这个也是空的。又是空的。还是空的。空的、空的、空的……什么都没有吗?对面看看。那是什么?好像更黑。更黑?!一团东西蠕动了一下。它那么黯,黯得仿佛由暗影箭组成,彻底吞掉了光亮。它那么大,大得高到了地窖的天花板。查理大悚,蓦然惊醒。……他倏然睁开眼,迎面看到陈旧的帐篷。用了不少年的羊毛毡,黑不拉揪。侧面那儿,还打着块脸盆大小、不方不圆的帆布补丁,灰白灰白。尤里本就没睡着,立即察觉:“怎么了?”查理眨巴了下眼,微微呆滞:“好大……”尤里撑起身低头看查理:“什么?”查理望着尤里的眼睛,困惑地转转目光。他刚才似乎在哪儿,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一如晚上做了场大梦,醒来只记得有梦,却不记得内容。所以查理只是了惊异一下,就安稳了下来,只不过仍然有点迷糊。这令尤里放心,躺回原处:“感觉到了?”“……嗯。”“这其实一点不难,是吧?”“的确不难。”“所以呀,不用特地去亲砂子泥土。”“知道了……”“她就在这儿。”“嗯。”“而且无处不在。”--两个年轻人起身出来时,幸运红石的人已经开饭了。查理饿了,根本没想到别的什么汤,就着肉汤啃面包,吃得津津有味。他们晚餐快结束的时候,那个买食水的暗夜精灵才赶到。他的斗篷没系身上,背着行囊走过来的。他身边跟着夜刃豹。豹子的坐鞍上搭着两个袋子。不过有一个袋子,用绳子扎着底角。他四下张望了下,在幸运红石的栅栏外缓下脚步,慢慢走近些,神色茫然。几个吃完的早看到了,搭手搬开栅栏门。凯尔叼着最后一角面包起身出去,扬手招呼他过来,给他指了方向。韦恩三口两口干掉他黄铜饭盒里的汤,抓起大斧头,大步追上凯尔,对尼瑞斯道:“我带你去。”“他怎么这么慢?”古勒伸长脖子。奥狄斯恨铁不成钢道:“这还用问吗,你瞧他身上,还有那袋子,遇上麻烦了。”搬栅栏门的几个回来,随口议论。“这小子瞧着本事不错啊,刚才那味道,是活尸吧。”“我看是。”“别忘了,他又不是一个人。”栅栏门口,尼瑞斯看着韦恩朝大树那边挥手,示意他走,弄明白了意思,连忙道:“谢谢。”话一出口,他lou出了抹无奈的笑容。可就在这时,他身边的夜刃豹微微耸起了颈子。尼瑞斯有点惊讶,顺着夜刃豹的毛。仔细打量了眼韦恩,目光最后落在韦恩的斧头上。韦恩瞧见了那豹子的反应,奇怪道:“怎么了?”顺着尼瑞斯的视线,看看自己斧头,耸耸肩,“天黑了,总要带着防个身。”尼瑞斯拍拍大猫安抚,但微笑已经敛去不见了。查理听着周围的议论,喝了口汤,想想这个暗夜精灵会和幸运红石的人呆一块儿好几天,自己刻意装着不懂达纳苏斯语,难保不lou馅儿,到时候误会可就大了……于是和尤里说了声,放下晚餐,起身出去,开口替他们翻译:“他是说,他没有恶意。天已经黑了,这里到那边有一段路,应该带着武器防身。”尼瑞斯微讶,随即冲韦恩点头:“谢谢。”他轻轻拨了下夜刃豹的耳朵,后者不满地甩了下尾巴。“你会说我们的话?”“谢谢。”查理一本正经对韦恩道。后面古勒噗哧笑了,结果奥狄斯给他一个栗子。查理又换成达纳苏斯语回答尼瑞斯:“基本上会。一般说说话,没有问题。”“不用谢。”韦恩也一本正经对尼瑞斯道,然后特地嘱咐查理:“查理,快跟他说。”查理无奈照做。尼瑞斯莞尔。韦恩没看到,他正回头喊:“我们俩去去就回来,记得留碗汤,我还没饱那!”“好嘞,放心!”“去你的,你都喝了两碗了!”“哦,这家伙的胃口又长了!”……,……韦恩一句话,一时间得到了七八个回答。有人说没门,有人应好,有人取笑。韦恩也不在意,说过就带头开路。尼瑞斯微笑平息,静静看着这一幕。或许他的神情里还有别的什么,但似乎被他脸上的刺青掩盖得一干二净。查理跟尼瑞斯笑了笑,耸耸肩,目送他转身跟上韦恩,没译给他听——他怎么给暗夜精灵解释韦恩的“我们俩”?这种事,还是让那两个暗夜精灵,自己去跟他说吧。……尼瑞斯没有上坐骑,与韦恩一同步行,走远了。尤里嚼着一大块肉干,见火把渐渐小了,对查理道:“那只大猫很不错吧。”查理还没回答,旁边桑多倒是接口了:“是啊,好威风。”尤里笑了:“我是说,它很敏锐。韦恩只是有点替尼瑞斯气不过,那么一点点敌意,它都能察觉。看来我们夜里,可以尽管睡了。”桑多受教点头:“那老虎那么厉害?要是我也有一头就好了。”瓦尔给了桑多一个后脑勺:“小子,那是豹子。夜刃豹。不懂了吧,暗夜精灵骑这个,就像我们骑马。”凯尔、西纳,一伙人都冲着桑多乐。年轻人,干活时得教着,有危险了要护着,平时么,就是拿来笑的。“噢!行了,别管它是豹子还是老虎。”奥狄斯摸摸光头,“这下怎么办?我们还有两匹马啊,这还能过吗?哎,拿个主意啊!”---二更,5K7,求个粉红票。另,平静的劳碌日子就要结束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