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八章 不是滋味

老林的衰事儿接连不断，让他直有屋漏偏逢连阴雨的感觉。他带着眼泪巴拉的林月华回到家时，林佳彬正在停车，不等他开门，就急吼吼地从车上跑下来：“爹，你得帮我几天。”“什么事？”“走吧，上车再说。”他看了侄女一眼，勉强笑了一下：“月月乖啊，好好和奶奶在家。”都走了两步，想起什么了，扭头从口袋掏出一沓签来，数出五张，跑过去塞进林月华的口袋“想吃什么自己买啊，出门注意安全。”他从老林手里拿过钥匙，开了门，把林月华推进去，自己站在门口，对里面说了一句：“三叔和爷爷有要紧事，走了啦。”拉着老林就上了车。老林被儿子疾风暴雨一样地行动闹得一头雾水，车都上路了，他才有空问了一句：“小彬，到底怎么回事？”原来林佳彬接的那个饭店，每年这时候都会做大量的蒸肉外卖，那家已经接了一部分订单了。那个前老板，处理完老婆的丧事，想起了这茬，他拿了五千多块给林佳彬，让他帮忙退给顾客。林佳彬和荆玉华仔细询问，知道这家人，每年光这一项，收入一两万时，心里忍不住痒痒起来。顾客从腊月二十五开始取肉，到大年三十，五天时间，能挣这么多钱。两人怎能放弃这么好的生意机会？可眼看就要到了年关，根本雇不来人，四个人卖早餐已经精疲力竭，再要弄这蒸肉，不仅没技术，更没人力。林佳彬想到了老爹，他的爹爹，那可是干活没的说的，把他叫来。虽然不会做饭，但早上在屋里收银，关门后摘菜、洗刷，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他记得老家有个远房叔叔。是个半吊子厨子，只会做传统的菜肴，这蒸肉正是当地人的传统菜，是那个叔叔最拿手的。“爹，我先送你到我的店里去，然后回老家接九叔过来帮我。”“你叫人帮你，人家就帮你？说话比唱得都好听。”“我给人开工资啊。一天一百块，你看行不行？”不等老林说话，林佳彬补了一句“一天一百五，我还不信了，在我店里干十天，给他一千五，这总能成吧？”老林着急地说了一句：“你能挣多少。敢开这么高的工资？”“我肯定能挣回来，你放心。”“就怕你九叔图安逸，不肯来。”“那怎么办？爹爹。我接这个店，光转让费就是三十多万，不赶紧挣回来，可就赔大发了。好吧，你和我一块回村吧，帮我给九叔说说好话！”“行！”老林让林佳彬主导着，都不会思考了，走出城外，他才想起林月华：“你让我到你店里去，月月怎么办？娃一个人在家。我放心不下，叫了你九叔，就送我回去。”林佳彬哪里肯依，急急忙忙说道：“那么大的娃，还要你陪吗？我给钱了，她想吃想喝。啥不行，不管怎样，你得帮我几天。”“佳彬，你不要这么不讲理，娃才十岁，一个人在家怎么行?你娘要到腊月二十八才放假的，这还有好几天呢。”林佳彬冷着脸不说话，老林一个劲地叨叨，最后，把儿子说烦了，就看林佳彬猛一拍方向盘，汽车喇叭“嘀——”一声响，把老林吵得急忙捂耳朵。“你要干什么！”老林生气了。“我问你要干什么！”林佳彬把车靠在路边停下，怒气冲冲地对着老爹：“二哥结婚你就没管，到了我这里，只给了几千就把我打发了？你知道不知道现在结婚得多少钱？虽然我丈人要了八万彩礼有点多，但别人结婚都得买新房子，那可是八万都挡不住的。现在让你帮我一点忙，你是句句不离老大的娃，老大的娃自己怎么不带？要你操这么多的心。”“这是什么话？你多大了，娃才十岁！”“你到底生了几个儿子？只有一个吗？你要是说我不是你生的，现在就下去，今后，咱们路归路，桥归桥，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你，你这个逆子！”“你这个偏心痨！你还敢说我！你在大哥跟前，付出了多少？为了他结婚，把二姐嫁到山里头，要不是大姐，二姐现在还吃没得吃，穿没得穿。”林佳彬觉得扯远了，摆了一下手“咱不说这个了，大哥结婚之后，你给了他多少钱？买房，你说，他买房你给了几万？装修又给了几万？说！我也是你儿子，你现在把那些钱给我，我就关了饭店不干了，带着媳妇享福去！”老林对林燕，那是要怎样压榨都可以，但面对儿子，他却总是心虚，总觉得自己对不住，尤其是现在林佳彬提出要和大哥一样待遇，就让他立刻闭紧了嘴巴。“你下不下去？”林佳彬逼问了一句。老林不敢下去，阴着脸不说话。林佳彬重新发动汽车，往老家驶去，老林沮丧地靠在车座上，好一会儿才嘟囔道：“我还有大半个月工资没领。”“打电话请假！说家里出了急事，等到过年，我那里不忙了，你再去领钱。”林佳彬把手机扔给老爹。开玩笑，老爹半月的工资，也才五六百，他店里，一天的毛利就是三四千，若是加工蒸肉，摆好放到碗里，用塑封机封好，一天卖出个两三百碗，那又是多少钱？马上就腊月二十三了，这个饭店换了新人，原来预定的人，说不定会打招呼提前取出些，他们要尝一尝新店主做得好不好呢，林佳彬已经急得火烧眉毛了，老爹竟然还为了陪侄女，跟他罗嗦，他很火大。两人沉着脸到了村口，这才开始说话，林佳彬来时还算有准备，提了几盒点心，让老林去了几个远房长辈那里略坐一下，毕竟好几年没回来。这点人情还是得顾到。林佳彬则直奔九叔家。好几年没在家，九叔的儿子也大了，今年高职毕业，眼看就要找对象结婚了。正是用钱的时候，农村也没什么特别好的出路，林佳彬按和媳妇商量好的，一天给九叔一百五十块的工资，雇他十天，还说要是生意好，以后就继续干下去。九叔听了侄子的话。还没来得及点头，旁边的九婶已经亟不可待地连声说行了。“小彬，你看九婶能去不？给多钱都行，反正这闲着也是闲着。”九婶还不到五十，人很干练利落，林佳彬本就是人手缺乏，一听这话，马上连连点头：“婶子。咱自己人，怎的也不会亏待了，包吃住。十天给你三百，年三十送你回来时，再带上几碗蒸好的肉。”九叔夫妻俩都喜上眉梢，林佳彬大大松口气。九婶婶匆匆忙忙卷了三床干净被子，塞进洗干净晾干了的尿素袋子里，又收拾了几身换洗的衣服，也装在干净化肥袋里。林佳彬喊上老爹，急急忙忙往回赶，他的店里，下午虽然不营业。但准备工作也是要做很多的，四个人都忙不过来，更别说没有他，剩下三个人了。几个人赶到饭店里，已经十二点半了，反正是卖饭的地方。哪能没吃的？现成的蒸馍，馏热了，夹菜吃。老林、九婶和九叔，一边吃一边连声称赞这酱味儿吃，他们对林佳彬的生意，马上就有了信心。时光飞逝，老林就算挂心林月华，但他忙得跟陀螺一样，也只有睡觉时那么一闪念，担心一下，其他时间，那里顾得上？再说，就算白天想起来，他也不敢说，林佳彬太忙，火气比他大多了。幸好，林佳辰放假了，林佳彬打电话让他过来，给他了一瓶五香牛肉酱，一瓶huā生芝麻酱，还给了五百块钱，老林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带好林月华，这才稍稍松口气。因为有了九叔，林佳彬早餐又推出了荷叶馍夹肉这一项，不仅营业额大涨，还赢得了更多的预定，眼看又增加了五百多碗肉的订单，多了两千多块的利润，林佳彬心里十分高兴。幸好有切肉机，不然，林佳彬自己都不知道该怎样搞掂那么多预定的蒸肉。他让九婶子从老家叫了几个妇女，专门过来洗肉、拔猪毛、做卫生。看到蒸出的一笼笼蒸碗，凉下来就让顾客提走，门口还不时排起长队，林佳彬又着急又欣喜，就这么一直忙到了年三十。最后几天，他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三十那天，站着都想打瞌睡。到了下午四点，林佳彬打电话把林佳辰叫来：“我太困了，这一坐下，马上都能睡着，实在不敢上路，你帮我把人送回去。”林佳辰看到三哥的熊猫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没办法，只好点头答应。再说，他一回来，三哥就送了好吃的酱，还给他钱，他这会儿也不好意思说不干。回去的人，每人八碗蒸肉，荆玉华收拾了两个纸箱，小箱子是给老林的，除了十来碗蒸肉，还有几瓶酱。大箱子则是给九叔他们的。给林佳辰说好，到家时每人发八个碗。林佳辰开车回老家，少不得要和左邻右舍的人，还有一起上学的好朋友说说话，回来天色晚了，结果根本敲不开哥哥店里的大门”他便把车开回了家。林佳彬坚持到春晚快开始时，见门口不来人了，和荆玉华略收拾了一下，这才迈着疲惫的脚步上楼睡觉，他困极，荆玉华叫他洗洗再睡，他都没听见，就进入了梦乡。老林知道林佳彬初一早上肯定赶不上吃饺子了，他们肯定想多睡会儿，再加上没车不方便，没想到，一直等到了晚上，林佳彬夫妇都没来，打电话还关机，老林猜想小两口去了丈人那里，心里很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