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打人与被打

“多久可以追上？”踏上空艇，舒宇问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随时。”瓦格莉耸了耸肩。就像舒宇一样，她也好像卸下了什么面具，从表情到态度都真实了许多。接着，她洒然一笑，补充了一句，“不过，我觉得还是走远一点儿比较好，省得有人罗嗦。”舒宇想起总是跟在她后面的那张礼仪完美又高高在上的脸，同情地点了点头。他们正呆在空艇上的一个小房间里，这里似乎是休息室，由于是军用的，所以设备并不奢华。灯光调得很暗，越发显出外面星光的璀璨。舒宇坐在椅子上，靠着舷窗，望向外面的星空，瓦格莉突然问道：“追上他之后，你打算怎么办？”舒宇想了一下，说：“首先，我还是会给他一个自证的机会！”他刚才已经把三安告诉他的那些补充证据说给了瓦格莉听，瓦格莉这时听见他的打算，有些惊讶地扬了扬眉：“你觉得那些证据还不够？”舒宇点头：“至少没有直接的证据。”他的脸上隐现傲气，“我不想放过这样一个贵族，可也不想冤枉了他！”瓦格莉偏了偏头，又问：“假如他证明不了自己的无辜呢？”舒宇凝视着她，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如果我想把他带回莫恩星呢？你……你的家族容许我这样做吗？”瓦格莉没有立刻回答，但脸上的为难之色却告诉了舒宇她的答案。片刻后，她断然说：“不能带回去！要么放，要么杀，这都看你的了！”说到“杀”的时候，她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凌厉之色，这一瞬间展露出来的杀伐果断，才真正衬出了她家主的位置，瞬间就散发出勃勃地英气！舒宇不置可否地望向外面的星空，那里是那样深邃，以致于他虽然明知这艘战斗空艇的速度，却还是产生了一个幻觉：自己就像一个虫子，空艇就是体外的琥珀，自己就被凝固在了宇宙里，永恒不变。他有些着迷于这个想法，渐渐地就入了神。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公主说：“你很喜欢这里？”他一转头，看见瓦格莉眼中评估的目光，立刻清醒过来，说：“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星空。”瓦格莉知道他是土生土长的莫恩星人，听见他这样说，禁不住皱起了眉头：“你不喜欢莫恩星吗？”舒宇摇了摇头：“我只是……”他犹豫着，没有说下去，突然问起之前一直想着的那个疑问，“公主殿下，我想问一下，地球，现在是什么样子的？”瓦格莉本来正饶有兴趣地准备听他的问题，这时候的脸色突然变了。她直起腰，问道：“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舒宇没注意到她的异常，坦然地说：“前几天我突然想到这个问题。我发现自从新纪元开始之后，就没有了关于地球现在状况的描述。后来我去查了一下，发现的确是这样。人类怀念古代地球的文明，却似乎并不在乎它本身……”渐渐地，他注意到了瓦格莉异样的表情，迟疑地问：“这个问题，有什么不对吗？”瓦格莉凝视着他，问道：“这个问题，是你自己想问的吗？”舒宇有些茫然地点头。瓦格莉又确认了一下：“没什么人给你多余的暗示或者引导？”舒宇想了一下，又摇了摇头。瓦格莉这才松了口气，说：“以后在别人面前，不要问这个问题！”舒宇疑惑地问：“怎么了？”瓦格莉略略思考了一下，终于道：“算了，还是对你说吧。反正你以后多多少少还会接触到这样的信息的。你听说过‘地球恢复组织’吗？”舒宇在脑海里搜索过去，确认自己从未听过这个名称，肯定地摇了摇头。瓦格莉说：“这是一个被银河系视为公敌的组织。他们就是以地球为口号，立志恢复以往在地球上的生活，抵制一切关于变异与异能的事宜。”舒宇脑中灵光一闪，突然说：“这不是跟所谓的猎人完全相反？”瓦格莉点头说：“你说得没错，这两个组织也的确互为死敌。地球恢复组织认为变异与异能是人类的不正常发展，不应被列入人类正常进化的过程中。他们试图制造出一种……”她停顿了一下，似乎难以措辞，“一种东西吧，逆转人类的进化，把人类重新拖入非进化者的过程中。”说着，她耸了耸肩：“不过这组织力量并不太强，毕竟他们主动抛弃了人类最大的利器。但他们想尽一切办法进行恐怖活动，名声比猎人更坏。”瓦格莉说得不算太详尽，却也清楚地描述出了这个组织的情况。舒宇表面上认真地听着，心里却突然翻起了巨浪。还有这样的组织！还有这样为了逆转进化而努力的组织！“他们不是会受到非进化者的支持吗？”舒宇忍不住问出了这句话。“并不是这样的。”瓦格莉出人意料的摇了摇头，“当然，还是会有一部分非进化者支持他们，但那始终只是少数。”大部分的非进化者当然会视自己的经历为命运的不公，但经过数百年的积累，他们却也视进化为正途。他们哀叹自己的命运，却并不想反抗它。而且，数百年下来，非进化者与进化者之间的利益已经纠葛得如同一团乱麻，每个非进化者家庭里都希望自己能够产下一个进化了的后代，一方面帮助自己的种族延续，另一方面也能够改善自己的生活……抵制整个进化系统，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事情！瓦格莉说得有些不屑，舒宇却沉默了下来。坐在房间角落、根不得把自己缩进墙里的巴克突然壮着胆子说话了：“我，我觉得不对！”刚才舒宇准备上船时，猛地想起了巴克。他给瓦格莉打了个招呼，坐着飞梭就回去找他。这家伙居然还维持着刚才保护色的状态，一点儿声音也不敢发出来。看到舒宇时，他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之后坐上飞梭，上到战斗飞梭，他的下巴就没合起来过，看也不敢看瓦格莉一眼，偶尔看向舒宇时，也露出了仰慕得不得了的目光。这时他突然说话，舒宇和瓦格莉的视线一起投向了他，他立刻低下头，一个字儿也不敢往外蹦了。舒宇看了瓦格莉一眼，笑了笑，对转向巴克，说：“没事的，你说啊，你为什么觉得不对？”巴克仍然低着头，声音听起来有点沉闷，却非常坚定：“刚才我就一直在想，为什么我挨了那么久的打，为什么每次都被打得那么惨。为什么，为什么每次挨打的都是我！”他内心积攒的愤懑一丝丝地透了出来：“今天舒宇把我救出来，我觉得也没什么难的嘛！而且，他还教给我能力新的使用办法……原来，我也不是那么弱！以前我也可以跑，我也可以反抗，为什么我就挨了那么久的打？”他突然抬起头来，弯弯的眼睛里透出凄厉的目光：“我想通了！就是因为我不敢跑，我不敢反抗！所以他们就能够一直打我，一直打我！如果我能在最开始给他们一拳！打烂他们的鼻子！或者咬掉他们的一块肉！以后他们再打我时，就会想一想，我会不会再打烂他们的鼻子？再咬掉他们的肉？他们就没法对我想打就打，想踢就踢了！”舒宇惊奇地看着他，眼睛里闪着欣慰的光。在这一瞬间，他禁不住想，值了！就凭他这一番话，救他就是值得的！瓦格莉却露出了迷茫的眼神，问道：“如果他们打得更凶，打得你知道只要敢还手，就会有更悲惨的遭遇呢？”巴克恶狠狠地说：“那我就咬得更凶！凭什么他们能打人，我就只能挨打？”这一刻，他圆脸上的笑模样完全消失了，表情凶悍，恶狠狠地瞪着瓦格莉。他似乎完全忘掉了他之前还觉得这女孩子就像女神一样美丽，仿佛就把她当作了一直欺负自己的敌人，随时都准备扑上去咬她一口一样。瓦格莉不可思议地看着巴克。一开始舒宇把他带回来时，她以为这只是舒宇的小跟班，根本看都没留意看他一眼。舒宇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之前在城里救下他的过程，她也只是点了点头，根本没往心里去。没想到，这样一个个子也小、胆子也小的家伙，居然就能面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瓦格莉还没有说话，舒宇就笑了起来，说：“好样儿的，巴克，我没救错你！你能这样想，以后就再也不会被欺负得那么惨了！”巴克凶悍的眼神一收，有些腼腆地笑起来。舒宇迎着瓦格莉茫然的目光，认真地说：“你理解不了？那没什么，你并没有真正被欺负过，没有被彻底地踩到泥土里！不然，你就会明白巴克的想法！”他望向外面的星空，眼神凌厉，心想，是的，就是这个道理！法斯特·深海，如果事情真的是你干的，我也要拼死打烂你的鼻梁，咬掉你一块肉！让你以后一想起来就觉得疼，就会想到，只要你这样干，就可能有人给你这样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