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问易洛,为什么他亲手端给我的粥里有桃仁、芫花与水银!”这句话恍若惊雷,令门口的红裳脸色骤变。沐清从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桩事情,不禁脸色苍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初宜离开。“副使大人,宵禁的时间快到了,您看……”原漓烟的声音让他猛然回神,再看看空荡荡的厅堂,沐清不由苦笑。“在下告辞!”沐清不好再留,只能安慰自己,总算不是毫无收获。*****“主子就不该见他!”一回到寝间,红裳一边服侍白初宜更衣休息,一边不悦地低语,竟比白初宜还不满。说实话,这会儿,白初宜反倒不恼了,取下发簪,随手理了两下头发,笑道:“不是你让我去见的吗?”“那会儿,您又没说他知道您是谁了!”红裳委屈得很。“三年前,蕊珠就说,你们曾发现有可疑人士窥探云水庄。 ”白初宜讶然,“否则,我为什么直接就去灵泉!”“难道东岚还能硬攻不成?”红裳皱眉。白初宜笑着点头:“哪一天,易洛头脑一热,也说不准!再说,我那时哪有心力去理会那些可能,干脆避开也就罢了。 ”“那么现在呢?”红裳听了,心下更加不安,“少姬打算怎么办?”想到马车上。 她气愤不安的模样,红裳隐然有些担心了。“怎么办?”白初宜也不由皱眉,半晌苦笑着摇头,“本以为,前后那么多事情,又有永寒,东岚是没功夫找上我地!”“那位副使来见您到底是什么事啊?”红裳这才想到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想联手做件事情!”白初宜不愿多说。 在床躺下,翻了个身。 背对红裳。红裳见状,只能无奈地准备熄灯离开,刚熄了两支烛灯,她忽然反应,冲到床边,硬扳过她的身子:“是明天对付永寒?”白初宜静静地看着红裳,没有否认。“你答应了?”红裳大惊。 “那是永寒的地盘,不说他身边的护卫,只说你如今的身子,你能做什么?”“我只答应见机行事!”白初宜眼见红裳没有停口的意思,连忙安抚,“况且,永寒也未必要我动手。 ”红裳仍旧不放心:“东岚想做什么让他们自己做,堂堂一个大国。 难道连这种事情都找不到人做吗?”“行了,红裳,说了是见机行事,再说,明儿你是跟着我去地,我想动手也要先过你这一关!现在就让我睡觉吧!”白初宜好笑地安抚她。红裳听了。 想想也对,这才离开内间,却没有休息,而是出去低声吩咐从人收拾行装——白初宜说了,明天离开就不会回来了。*****十二月二十三,卯时刚过,京都城门便排起了长队,原本在京都待着的各国使节纷纷备齐仪仗,浩浩荡荡地往凌都去。白初宜与苏佑走得更早,宵禁刚过。 两人便出发了。 当然,是各走各地。因为起得早。 红裳看白初宜的脸色有些苍白,担心她没有休息好,驾车时特地放慢了一些,力求平稳,以便让她多休息一会儿,反正简帖上的时间是酉初二刻,时间充裕得很。这样一来,别说与他们一样早出发的,一个时辰后,不少后出发的队伍都赶到他们前头去了。不少从人接连被飞扬的尘土呛到,灰头土脸的,不禁就抱怨了一声,却被红裳一记凌厉地眼神制住,低着头,不敢多语。“红裳,前面有一块空旷地,到那里就停下休息吧!”白初宜透过窗纱看了一眼,不由也皱眉——又不赶时间,难道先入凌都就有好处不成?“是!”红裳当然也不喜欢满身尘土,应得格外干脆。等到了那里,不仅是红裳,连仆从都皱紧眉头,犹豫着是否要过去。那块空地其实是河岸滩涂,旁边是一座石拱桥横跨河面,连接着官道,让红裳他们皱眉的原因不是河边寒湿太重,而是那里已经有人占了!不是避道休息的行人,而是一群衣衫褴缕、瘦骨粼巡的贫民,再看稍远处的窝棚中烟气袅袅,显然这群人是在这里安家了。云白居的人倒没有什么歧视心理,只是,一般来说,这样的贫民居住地都不是很干净,而很明显,他们的主子身体不好。红裳正要请示,车门便已经找开了,再看白初宜地神色,显然很感兴趣,不由头痛:“主子,你又不是没见贫民!”白初宜又不是在深闺之中长大的,怎么也这么好奇啊!白初宜摆手笑道:“在安陆京都却是第一次见到。 ”说着已经下了车,慢慢走过去,红裳立刻跳前辕,跟了上去,同时示意侍卫跟上。原本在玩耍的孩子早在他们停车时便停止了游戏,再见有人下车,领着不少人过来,立刻紧张地往窝棚那边跑,口中更是呼爹喊娘,惶恐不已。“原来我们都像恶人啊!”白初宜不禁笑道,这时,红裳与侍卫立刻将她围在当中,听到这句话,红裳不悦地道;“待会儿还不知道谁是恶人呢!”贫民一旦疯狂起来,那就完全失去理智,不死不休,所以,无论是哪一国的官府,都不会在城内救济贫民,就是怕那些饥寒交迫的人闹将起来,就是麻烦二字能形容的了。“放心,你只看孩子还有心情玩耍就知道,他们虽贫苦,却还没到活不下去地地步!”白初宜并不担心,却也不再前行,反示吩咐侍卫回去两人,让一众仆从都过来休息。这时,窝棚那边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显然阅历甚丰,没有走近,而是远远地跪下,口中颤颤巍巍地道:“给各位贵人请安。 ”那群人也跟着跪下。红裳立刻松了口气,示意一名侍卫过去:“老人家请起。 敝主一行只是路过此地,稍作休息,各位勿惊!”“是!”老人也松了口气,连连点头,也不敢多说,立刻就要领着人回去。“老人家等一等!”红裳却追了过来,叫住老者,“敝主想问老人家一些事情,请跟我来!”“这……这……”老人家一听就紧张起来,“小老儿……”红裳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捉住他的手腕,硬将他拉到白初宜面前,一见是位女子,老人立刻跪下,头也不敢抬一下。“老人家勿怕,我只是问些事情。 ”白初宜有些不忍,却也不好与一个贫民多礼,免得他更紧张,倒不好直接有命令的口吻。“是!是!小老儿一定如实回答。 ”“安陆律法,流民不得入京,看你等的模样,应该是流民吧?”“我们不是流民!”老人家不知道这位贵人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不过,因为不难回答,倒是不太紧张了,“我们是从东部逃难过来的。 ”“为什么逃呢?东岚对治下百姓甚好,旧陈之地,东岚治下的百姓过得是最好的。 ”白初宜没说话,旁边一个侍卫就cha了一句。红裳不由皱眉,但是见白初宜毫不在意,也就没有立刻制止。“唉!我们也听说了,只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东岚军早就发话,降者全城,不降屠城,我们是江陵治下,江陵令说身受君恩,不肯降敌,却也不愿我等遭戮,便开城,让我们这些百姓自愿离开,还发了路引文书。 ”老人家见是旁边地人相问,答得更加流畅了。“那你们要去何处?”侍卫再度发问,红裳这时就明白了,这本就是白初宜授意地。“我等先按路引到了宜章郡,刺史安顿了一部分人,又让我们去成州……”“成州?”仆从中有人惊呼,立刻被旁边的人捂住嘴。“那你们为何停在这里?”白初宜皱眉询问,他们地居处都不是新建的,显然是有一段时间了。“几天前,一队行商施舍时告诉我们,明天是三殿下的生辰,三殿下仁慈,每年生辰都会布施贫民,我们便想……”老人家见是主人问话,又紧张起来。这个答案让白初宜忍不住眉角微扬,眼中不由显出意味复杂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