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思的家族中有一个整日酗酒的长辈,家人自然约束着不让年轻人接近,以免沾染恶习,但是,那人却是左思的嫡亲叔叔,自然要比旁人亲近一些,左思也就知道了一些事情——那人曾是家族中倍受瞩目的才俊,三十二岁即为东岚主祭,是名副其实的位高权重,然而,登高必跌重,一夕风云变,他便一蹶不振,也就自然而然地被家人唾弃、遗忘了。那是左思第一次听说东岚,然后便听到了白王的名字。 生于神官世家,他不敢相信,这世上有人敢对神殿刀兵相加,更不敢相信,有人敢直言威胁一国主祭。——他因此不喜欢白王!——他更不喜欢被白王吓破胆的叔叔。在一次为他的生辰而设的家宴上,他直言不讳地请父母驱离那人,父亲扬手就要打他,那人伸手便挡住了兄长的手,他惊出一身冷汗,第一次知道那人竟是深藏不lou。“他只是孩子!”随手拎起不离身的酒葫芦,那人淡然离去。第二天,他真心地上门请罪,那人醉眼迷离,语无伦次:“总有人看得到未来,我们却连直面的勇气都没有……”那时,他不懂,后来,他懂了,却同样无能力。此时此刻,白初宜的手扼住他的咽喉,他却满心的轻松——若是真的就此结束,倒也一了百了了。“我要血珠!”白初宜没有心情管左思地心思。 只是直接冷言索要自己的目标。“东西不在我们身上。 ”左思闭上眼,神色平静,对卫从的惨呼声充耳不闻。他很清楚,卫从身上内着软铠,除非重弩,等闲弓弩是伤不了他们的。——很显然,这一次。 神殿仍旧输了。——即使如此,少输便是赢!左思抱着这样的心思。 也就格外平静。白初宜却是半点都不信,手下微微用力,冷言质问:“永寒志向甚远,既有紫韫,若无血珠,怎么可能与尔等合作?”左思心中一紧,自知辩解不出道理。 干脆咬紧牙关,就是不开口了。若是其它时候,白初宜还有工夫与他周旋,眼下就是时间紧迫。 一见他沉默不语,白初宜微微皱眉,左手如电般迅速刺向他的肩关节。“啊!”左思惨叫,不敢相信白初宜就这样直接用手刺入他的肩部。白初宜也不喜欢这种方式,只是。 她手边没有趁手地利器,也没时间去找,只能这般徒手刺入别人的身体,感觉实在不好。“神官大人,我要血珠。 ”白初宜压下作呕地感觉,冷冷地重复。“想都不要想!”生不如死的痛楚却逼出了左思的倔强。“是吗?”一个带笑的温雅声音cha入他们的对话。 “不知,魏少正意下如何呢?”左思神色大变,转头就见一旁的魏全脸色惨白,冷汗淋漓,竟比他抖得还厉害,再望向出声的人,左思大惊:“凌晏!”他万万不想到会在这种情形下遇见凌晏。“中书大人,好久不见了!”天霖宫就在殷国境内,曾是殷国国相地凌晏当然认得这位神司的亲信。“怎么?是殷向东岚称臣了,还是凌大人投kao紫华君了?”左思一时猜不透他与白初宜的关系。 只能试探着激他。凌晏眉角一扬。 环视院内,一脸诧异之色:“紫华君在这儿吗?”这时。 院内的神殿卫从已尽被制服,红裳正好过来,看到他那副惊诧莫名的无辜姿态,差点当场笑出来。左思一愣,没想到他如此反应,却又听凌晏笑言:“少正大人以前是在卫阳司职的,恐怕不知道左家与白王的恩怨,唉……我知道左家深怨白王,只是,紫华君在遂关遇难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中书大人何必固执至此呢?”这一番话前后完全不相干,别说左思与魏全觉得莫名其妙,便是白初宜与红裳也一时想不明白他地用意。凌晏笑容一敛,抬手一挥,他带来的侍从立刻举起手中的机弩,上弦的箭尖直指院内所有尚站的神殿之人。“中书大人,这里是永寒的府邸,若是神司特使此行尽数在此葬命,唯有大人拖身,您说会是什么结果呢?”凌晏冷言。“至于紫华君……大人以为,那时候,您地话会有人相信吗?”“当然,东岚正与安陆交战,东岚王想必会很高兴多一个鼓舞士气的理由!”凌晏语气嘲讽地冷笑,言下之意甚是清楚,左思更加惊疑不定,但是,这种情形下,不是所有人都还能冷静地思考己方的得失,魏全第一个崩溃,抱头痛哭,抬手指向他们身边仅存的几个卫从中的一人:“血珠在他身上!”“魏全!”左思没料他居然如此怯懦,大惊失色。红裳的动作极快,不过眨眼的工夫,魏全的话音未落,她已制住那个卫从,堪堪从他手中找到一块衡仑温玉制成的小瓶,刚要旋开同样以衡仑温玉制成的瓶塞,就听白初宜厉声制止:“别动,拿给我!”红裳一惊,停下动作,快步走过去,将玉瓶交给白初宜。白初宜走开,站到下风口,尽可能地伸直手臂,谨慎地打到瓶塞。瓶塞一开,所有人都看见瓶口冒出地红色烟气,红裳不由后怕。“是红蛰呢!”凌晏扬眉,似笑非笑地望向左思,“神司大人果然仁慈!”红蛰不会让人送命,但是,一旦吸入,每半个时辰,便会体验一次百虫蛰身地感觉。——果然仁慈!今夜的风势不小,不一会儿,红烟便散尽,白初宜这才去看瓶内之物,确认是血珠后,便对凌晏点头。凌晏微笑,手再度抬起落下。嗖!嗖!……这一次,所有机弩同时松弦放箭,利箭直取所有还站着地神殿之人,每架机弩上共存十只箭,一轮射完,院中再无一个神殿之人还能站着。“你……”魏全瞪着凌晏,倒在血泊中,犹未死去,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凌晏听到了他的声音,很真诚地道歉:“抱歉,让您失望了,但是,我从未说会放过你们。 ”对这种杀戮情形,白初宜与红裳都没有太大的反应,白初宜只是不解地望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何如此行事。凌晏叹了口气,指了指天:“我们得尽快离开了!”夜空中犹有烟火绽放,白初宜之前并未注意,此时才抬头细看,只看两眼,便皱眉:“走吧!”——东岚的动作不小。凌晏欲言又止,刚下定决心,就见白初宜脚下一个踉跄,几乎站不稳,红裳急忙过去,扶住她,急忙问道:“是‘夜醉’?”白初宜点头,凌晏一听“夜醉”两个字,神色大变,顾不得其它,立刻留下一半侍从善后,自己直接抱起白初宜,领着其他人立刻离开。“晏,你方才想说什么?”白初宜轻声追问。凌晏脚下不停,却没有立刻回答,将到目的地时才缓缓回答:“我们在京都城外见到了易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