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待他继续介绍,封悦打断他说,“金如川,我至今印象深刻。”封雷刚刚去世那段时间,封悦承受了来自四面八方,数之不尽的压力和质疑,几乎所有的商业周刊都在大篇幅报道“雷悦集团”的即将崩溃。金如川当时是《经济时报》的专栏分析师,唯一一个给了封悦正面肯定和乐观预测的人。后来在社交场合,他们见过几次,金如川这个人却怪得很,不敢和封悦交谈,时常躲着他,弄得封悦暗暗纳闷,这跟他给人外向圆滑的感觉不符。金如川见到封悦,本来就发楞,结果被一下认出来,好像更末不开:“原来田董说的客人,就是二少……!”“不是你一直推荐封悦给我,怎么我请他来,你倒象是很吃惊?”“哪里哪里,你们离得近,多走动是好事儿,”金如川毕竟是混过来的人,瞬间就能谈笑风声:“迟艾呢?怎么没见他?”“我让他去楼上休息,他昨天晚上跟我熬夜来着。”封悦一直也没有再说话,静静地观察着他们两个,这俩人站在一起,给他点奇怪的感觉,又说不太清楚,田凤宇的从天而降,不得不说有些蹊跷,摈弃自己对他莫名其妙的好感,田凤宇在柏林道的突然出现,最终目的在哪里,还很难说……封悦心里,隐约弥散出些大概的猜测。就在他暗自琢磨的时候,电话响了,是家里的号码,他示意过,走去一边接听。“什么时候回来的?”封悦问,他刚刚出门那会儿,康庆也不在。“刚到家,你怎么还在田凤宇那儿?”“这就走,”封悦正好借机开溜,“回去再说吧!”于是,和田凤宇道别,说家里有事要赶回去,田凤宇没有挽留,送他到门口,见他上了车,消失在门外才又走回客厅。“行啊你,”金如川不禁赞叹,“封悦这么高不可攀的人,都被你这么容易就‘征服’了。”“恩,‘雷悦’集团那么庞大的体系,能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可见这人年轻有为,应该多和他学习学习。”金如川笑了:“要和他学习可不容易,这人性子高傲得很,少与生意场上的人应酬,我习惯见他高高在上,偶尔碰到,都不好意思kao近,只敢远观而已。”“哎,你金老大也有这么害羞的时候?”田凤宇将他让到书房,佣人在那里已经摆好了下午“茶”,是标准的美式零食,红酒配的各种起司和搭配的咸饼干,金如川是个嗜酒如命的人。“我这种没脸没皮的人,怎么会害羞?封悦这种人,就象是艺术品,越是观赏越是稀罕,但若真的弄到跟前,只怕性格倨傲的少爷脾气,未必是每个人都享受得起。”“哦?”田凤宇来了兴致,“那你觉得康庆享受得住他的脾气?”“降不住,俩人也不能在一起这么多年。况且当年康庆还是一波兰街混混的时候,封悦就对他一往情深,助他拖颖而出,而封雷刚出事那会儿,也全是康庆帮衬封悦,俩人那是患难的交情。”金如川说到这儿,又忍不住叹气,“不过话说,若谈到感情,他俩之间可是有太多生意上的纠葛利益,想要纯粹也难得很。”“看不出,你还是个爱情专家,把人俩分析得头头是道?你是对封悦有企图?”“别冤枉我,我可是旁观者清!多观察封悦他们,也是为了你的计划。”金如川适当地把话题扯到正事上来,毕竟他今天来这里也不是为了八卦柏林道这些花边新闻,“其实,你接近封悦,不如直接找康庆。封悦这几年的心思都在‘雷悦’集团那里,康庆和军工领域接触得更多,立法委那里的活跃分子,这些年可没少从康庆那里捞好处,少不得替他铺路。”田凤宇细细地品着红酒酸涩中的回甘,朝后微微仰着头,书房的落地窗洒进淡淡夕阳,在窗帘上面铺了层浅浅的橙色,象抹薄薄的灰尘。“我只是觉得封悦这人,相处起来舒服,只怕康庆和我不是一路人呐!”“柏林道上和你一路的,还真不多,但你若做不到求同存异,也没法儿在这里熬出头,这里住的可都不是等闲之辈,你走着看吧,军工生产私有化这么大的一桩事儿,指不定在哪儿就能碰上你的这些‘左邻右舍’!”田凤宇和金如川在书房里谈到天黑,佣人来敲门,说晚饭准备好了。他们起身去了饭厅,本来以为封悦能留下吃饭,所以准备得很是丰盛,现在只剩金如川和他,整桌子的菜,显得喧哗而奢侈。“问问迟艾要不要下来吃。”田凤宇吩咐道。过了会儿,阿夏走过来,和他汇报:“迟艾少爷说,晚饭端去楼上吃。”“也好,你给他挑一些。”“厨房有准备的。”似乎大家都知道,迟艾今晚不会下楼吃饭,他总是害怕自己会在外人面前失礼。田凤宇也不强迫,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向来都是顺着他,在寻常小事上,他几乎无条件地迁就着迟艾的任性和别扭。金如川在商场上混得多了,察言观色的本领,那是非一般人能比的,田凤宇和迟艾之间奇怪的关系,他看在眼里,了然于心,虽然也有很多疑惑和不解,却清楚不能深问的道理。这俩人之间,太多蹊跷,看得人糊涂,但田凤宇明显讨厌别人的刺探,自己有回随便问问迟艾的眼睛是什么时候坏的,并非有心,却把整个谈话都搞冷了,田凤宇几乎在用自己的态度警告他多余的关心。与此同时,也在关心着田凤宇私事的,还有康庆。“你怎么一去就是小半天?他那么有魅力?”封悦在换着衣服,随便套了件短袖的T恤,康庆的声音隔着整个卧室穿过来,那股子醋味儿都不见削弱。“他好歹救过我,我去谢谢他,也是应该的。”“救?他那是绑架!有他那样把你劫持过去,连个电话都不给打一个,害得我整晚都以为你被张文卓给掳走了。”张文卓这个名字横空跳出来,让封悦不禁楞住。待醒悟过来,转身到了卫生间,尴尬地不知所措,只得开了水龙头洗手,面前的大镜子里,突然象电影屏幕,上演着张文卓拿枪顶着他,野蛮地侵入他身体的情节,封悦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身后冷不丁围合上来的双臂,让他顿时戒备,几乎反射样地紧绷住身体,挺直了腰背。“是我!”康庆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是我,封悦,你怕什么?我不会那么对你。”封悦的身体在康庆的怀抱里渐渐放松,他感觉着康庆温热的体温,正透过紧密的拥抱,从背后传递过来。“他可能要搬来柏林道,”康庆考虑了一下,手掌抚摸封悦细瘦平坦的小腹,从镜子里看着他温柔的眼神,渐渐凝结:“张文卓,明目张胆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