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悦出院以后,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消康庆退出军工竞争的想法,他为这事情努力好几年,好不容易培养出的几个心腹也算争气,胜算很大,若为了自己放弃这些年的成果,封悦绝对不会好过。“不仅不放弃,还要势在必得!”,他的鼓励没有在康庆的眼神里换来感激,这使封悦产生一种错觉,他们都在做自己并不热衷的事,却无法任性地停下来。随着冬天的到来,一天比一天冷,园丁每天早上都忙碌地把落了满地的枯叶扫走。康庆端着咖啡,站在二楼窗边,看着地上铺的厚厚一层,想起波兰街也有条种满高大乔木的巷子,他们成天傻跑,想要踩碎地上每一片落叶。佣人的脚步停在楼梯口,接着说:“先生,早饭准备好了。”“哦,”康庆转身,“知道了,封悦在楼下吗?”“在。”“好,我这就去。”他随手套了件晨褛,走下楼梯。佣人都在餐厅,唯独封悦在客厅,kao落地窗站着,眼睛出神地望着墙上挂的封雷油画画像,餐厅里不时发出的杯碟相碰的声音,都没有影响他的专注。康庆干咳了两下,走到他身边:“寻思什么呢?这么入神。”“没什么,琢磨些零碎的闲事儿。”封悦挺直身体,任康庆揽住他的腰身,“田凤宇约了我喝茶。”他琢磨着这会儿提起田凤宇的名字,不知康庆会不会吃味,不料他象是没听见似的,却说:“你看外头的树叶,落得满地都是,好像我们小时候常去的‘尼姑庵’附近的巷子,你还记得吗?”“怎么能记不得?你总是想进去瞅瞅那些尼姑平时都干什么,谁都没你好奇心重。”“是,我爬上墙头去偷看,小发非要跟着,结果摔下来,给咱俩吓坏了,就怕老大骂人。”康庆仔细计算着年头,“那时你已经搬到柏林道,可还是经常偷着跑会波兰街玩。”“那时候真傻,”封悦在从前的记忆力,有点难为情地笑出来,不忘加了一句:“傻得可爱。”“傻怎么了?傻子都比聪明人过得乐呵。”康庆在他后腰温柔拍了下,“走吧,吃饭去,你刚才说约了谁?田凤宇?”“是,在‘关西会馆’喝茶,他很可能也问我合作的事。”“哟,单打独斗的几股,开始拧一块儿了?不知道蔡经年会不会也找谁合伙。”“他不会,”封悦肯定地说,“他在所有竞争者里,实力最雄厚,野心最大,此人向来自大,如果能接受合伙,张文卓不至于出来自己找买家。”封悦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什么,勺子搅着碗里的白粥,却一口也不往嘴里填,“你干嘛答应他退出竞争?你以为那么做,他就不会再来挑衅和骚扰?”康庆闷声吃饭,没有言语。餐厅墙壁上的电视,传来低低的音乐声,落地钟洪亮深沉地敲起来,封悦在心里几乎没有意识地从一数到八。“你的心意我懂,”他终于说,“我都懂的。”“嗯,那,能不能将功补过?”康庆眼睛四处瞎看,唯独不正视封悦。“补什么?”“存在你心里,我若犯了什么错,互相抵消一下呗。”封悦低头笑:“做梦去吧,你。”康庆的车从柏林道宽阔却蜿蜒的绕山公路上驶来,两边山林因为落叶,显得单薄不少,透lou出远处深蓝一片海色。他坐在车里,想着前几天他透口风给战克清,说自己有可能退出竞争时,那人脸上的惊惶神色,好似他的前途被康庆这句并未决定的计划全部都毁了。这件事果真如封悦所说,是箭在弦上,不管争取的结果如何,都没有回头的余地。手机这时候响起来,阿昆接听后,问他:“康哥,张文卓,要听吗?”他伸手,示意把电话递过来:“什么事,七哥?”“有事找你呗,难不成是给你请安的?”康庆脑海里想象出他阴翳的脸:“好啊,到公司来找我吧!我大概二十分钟以后到。”“哦?”张文卓会意地笑道:“阿庆你有行动了?敢在公司堂而皇之地见面了?”“见面再说。”康庆果断地挂了。那次他们谈完以后,张文卓后来又找了他一次。康庆退出,并不是他最想要的结果,毕竟他本身在这里,已经不存在办实业的基础,他手里的关系,是需要寄生在象康庆这样人的集团上。他可以找别人,但那样的话,还要和立法院,国会那里康庆的耳目心腹争夺,都是没必要的损耗,很可能被蔡经年那种老狐狸坐收渔翁之利。张文卓走出电梯,门口的秘书小姐年轻甜美,站起身迎接过来:“您好,康先生已经在等您。”秘书帮他开了门,坐在办工作后面的康庆转过身,精神清爽通透,一身得体名牌加上修剪时髦的发型,他看起来可真是气人地英俊,张文卓曾经过质疑很多次,封悦看上康庆,不就是因为他长得好吗?除了皮囊,他还有什么?“张先生请坐,请问您想喝点儿什么?”曲线玲珑的美女秘书继续她周到的招待,若不是因为自己喜欢男人,恐怕都要给她勾引了:“咖啡,茶,矿泉水?”“咖啡吧,黑咖,谢谢。”“好的,马上就来。”张文卓看着她娇俏身影消失在门后,对康庆说:“该不是封悦给你选的?要是个帅哥,恐怕他就要发飙的吧?”张文卓象是回味般:“阿庆,你对男人的品味更好,封悦啊,Joey啊,都是极品,就算小发,若穿戴正常,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帅哥,不过,你也看不上他了。”“七哥今天就是来跟我怀旧的?”“没办法,咱俩五六年没见,我一瞧见你,想的都是这些波兰街的旧事,你说怎么办?”“若抛不开过去的芥蒂,也没有继续合作的必要。”康庆翘起腿,点了只烟,看着秘书小姐走进来,把咖啡放到他俩跟前:“我们有要紧的事谈,谁也别来打扰。”“是的,康先生。”秘书小姐迅速退出去,回身关了门。办公室设计很特别,带了个巨大的壁炉,这会儿烧得正旺,墙壁上挂着的电视,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张文卓寻了一圈儿,在这里看见封悦的品位,想必是他帮忙找人装修的。会客室的玻璃柜子里放着几个高尔夫球的奖杯,看来康庆确实打得不错,是听说他前两年因为痴迷,在南方海岛买了整个的球场,加了很多昂贵而先进的设施,连续几年被专业杂志评为全球最富贵豪华的球场。“阿庆,我真没想到你能混到今天这个位置,”张文卓由衷地说,“我当年确实小看你了。”“七哥太抬举了,我还是以前那个康庆,没大多大变化。”康庆吐了两口烟,目光深邃,让人捉摸不定:“说吧,七哥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