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疑问,琢磨好段时间,恐怕只有你能为我释疑,”封悦紧张时,往往不会轻易给人参透,这会儿却能感到手心张结起细密的汗,他蜷起手指,朝前倾身,双臂撑在桌上,声音细微而清晰:“你想除掉他的动机,到底是什么?”田凤宇丝毫不意外,端起咖啡的手甚至没有任何能够觉察的停顿,喝了一口,再从容地放在面前,抬头看着封悦的眼:“终究还是查不出来?”不知为什么,封悦被这短暂得稍纵即逝的瞬间,震撼了一下,内心冷不丁揪住。他们大规模调查暗杀的事,田凤宇不可能不知情,因为得到大A的帮助,封悦几乎迅速地查出田凤宇就是幕后指使的人,他基本料定以田凤宇的个性,近来对张文卓表面上的连番退让,很可能是受其要挟,纸包不住火,封悦只是不想再浪费时间,去挖掘田凤宇落在别人手上的把柄,他对自己的信任和亲近,若是直接问出来,他不会选择欺骗,但封悦却迟迟不敢将他和田凤宇之间最后的那层薄纱扯下来。“我只怕查得过于深入,惊动更多的人。”封悦说,“你不是非得跟我坦白,我只是好奇……”“封悦,”田凤宇打断他,眼里那.股突如其来的温柔,让人难以招架:“我对你如何,你心里清楚,怎么可能编瞎话来骗你?”封悦默不作声,等他往下继续。“有时候你当机立断的勇气,会震.惊很多人;当你心软,尤其对敌人心软,那就是对自己残忍,张文卓很懂得如何利用你的‘心软’。”“他没有利用……”“那你为什么救他?”田凤宇步步紧逼的问话,让封.悦一时结舌,不知如何解释。“你知道想要除掉他多难?那些年出生入死的生活,.让他比狐狸还狡猾,你真的觉得随便找个暗杀集团,在街上乱枪打死就能了事?如果那样,他不可能活到今天,还如此嚣张。”田凤宇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起来,被他伸手按掉,但是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手机的屏幕上:“你问我动机,封悦,你太聪明,心里的答案,其实不是非得要跟人求证。”说到这里,他们的眼神再次碰上彼此,封悦在田凤.宇似曾相识的面目神态里,企图寻找蛛丝马迹,他几乎无法置信地拖口而出:“不可能……”田凤宇叹气,却没有躲避他的注视:“这世上,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这句话,像是结.实的圈套,紧紧扼住封悦的喉咙,顿时气息堵在胸膛,半天也喘不出来,脑袋里因为缺氧,一阵阵耳鸣不断,继而是接踵而来的眩晕……他这话什么意思?他在暗示什么?越来越多的疑惑需要冷静思考和解答,他却在被抽干的真空里,将要昏迷,爆炸,毁灭……“封悦,封悦,你怎么了,封悦?”呼唤从远及近,田凤宇不知何时已经凑近,蹲在他身边,面色紧张地审视:“发病了吗?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带急救的药,身上有没有?”说着伸手在他身上的口袋里翻找,封悦说不清哪里一股力气,伸手推开他:“不用你管!”他几乎竭尽全力地企图控制自己的呼吸,朝后坐去,努力在他们之间拉开距离。田凤宇怕会惊动其他人,见他脸色稍现好转,没有逼迫过紧:“先喝水,镇定下来,没事儿的,我呆会儿送你回去。”封悦握杯的手,止不住颤抖,当下他其实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可他必须逞强。“用不着,”他好歹喘过口气,胸腔里燃烧的灼痛随之减轻,“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你脸色不好,封悦,不能自己呆着。”“我没事儿,”他扶着桌边儿,坐正身体,“只是一口气没喘上来而已。”“经常会这样吗?”田凤宇明显不想回避,急切地问他:“医生怎么说的?”“不是……”封悦语气明显不耐烦,他不明白田凤宇这人是不是少根筋,难道这时候他还指望自己会跟他讨论保养身体?“你刚刚到底什么意思?”田凤宇见他眉宇间透lou出烦躁,不想这时候再惹他难受:“如果你是因为我的那句话而受刺激,我跟你道歉,这件事真不应该刺激到你,没有那么严重。”外头一阵风紧,撞在他们身边的玻璃窗上,魔术般地,变出细碎晶莹的,小雪花儿。封悦刚到家,佣人就跟他说康庆已经回来了,一直在书房里闭门不出,他点头表示知道,还是直接上楼回到卧室,找出药瓶,吞些药片,心里才踏实些。在等待药物生效的短短几分钟里,他静静坐在床边儿, 努力放空自己的想法,直到感觉气息顺畅起来,才转身进更衣室,换掉西装领带,穿了身舒服的衣裳。等他再走回卧室,还是空空的,康庆并没有上来,不禁让他纳闷,这人一走就是好几天,回来干嘛关在书房?封悦感到不祥,也唯独强作镇静地走下楼。“康庆在家吃的晚饭吗?”“没有,只是喝了酒。”佣人老实回答他,“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吃点儿什么?”“帮我炖份汤,随便什么都行。”封悦朝书房的方向走去,“炖好了叫我。”康庆肯定在书房里听见他们的对话,原本紧闭的门拉开一条缝隙,封悦还是敲了敲门。“明明是给你留的门,还有什么好敲得?”康庆的声音里,听得出干燥的怒火。“干嘛,吃枪药了?失踪回来,还理直气壮?”“那你不问问我,这些天去哪儿了?”“你那么大的人,我还能天天管你去哪里……”“别跟我装蒜,封悦,我这几天的行踪,你能不知道?”封悦的身体倚着门,盘着瘦长两只手,面lou无奈:“你好端端住那边做什么?”康庆眉间紧皱,说得几乎咬牙切齿:“因为我不知如何面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