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前些时候我就有听说过关于祭天大典的事,只是自己心思不再这上面也就没去过多的关注。据说,三年一度的祭天大典乃大兴开国以来最大的盛会,一般选在每年四到五月春暖花开之时在京都皇家猎场举行,祭天前会有一场震撼人心的比试,由帝后亲自主持,参加者不是皇尊贵胄便是高官子弟,且有一部分观战场地对外开放,于是有很多想一窥天颜的人皆欲趁此机会挤进猎场,其场面可谓壮观无比。原还在心里想着该怎么求太后带我去观看祭天大典,没想到这天一大早,她老人家就差人送来一套祭典时穿戴的衣服,命我换好后随她同去,不知道是不是该我说我和她老人家心有灵犀呢?嘿嘿。看着手捧衣物的两个宫女,我还是装作毫不知情地问道:“这样的大典,我去恐怕不合适吧?”其中一个宫女恭敬地回道:“您是皇上亲封的郡主,自当同去。”“哦?这样啊,那说说看,都有什么人去?”另外一个性格开朗的宫女笑嘻嘻地回道:“回郡主话,都有太后、皇上、皇后以及各宫受宠的嫔妃,至于皇子公主自然也要同去,但凡三品以上官员可挟夫人子女同往。”说到这的时候,她的脸上还是一副向往的表情。声势如此浩大,观典之人如此之众,这祭天大典岂不正好成了朝中各方势力联盟的盛会?穿戴整齐后,我行至太后跟前,当她看到我的样子时,不禁惊叹道:“真是人kao衣装,你穿上这身衣服,倒是叫哀家想起了年轻时候的自己。”我嘻笑道:“太后谬赞了,你年年轻时肯定是倾国倾城的貌,就是现在也是风韵不减当年,雪儿哪敢跟您相比?”“小丫头就是嘴甜!其实说真的,哀家就是觉得你跟我年轻时有几分相像,所以一见到你呀这心里就喜欢的紧。”说到这,她往我头上看了看,忽然像是发现什么般低头沉思起来。“太后,该起程了。”门外连公公唤道。太后像是刚回过神来,却不与回应,我拉起她笑道:“走吧,太后,可别误了祭典的时辰。”祭天大典远比我想像的要隆重的多,方圆三十里,皆有重兵把守,猎场四周更是围的水泄不通,场中央临时搭建的祭坛上,早已备好各类祭品,时鲜瓜果以及牛羊等四畜,可谓一应俱全。可是,祭坛上最中央的地方却还空着两张桌子,也不知作何用处。我询问了随行而来的宫女,原来大典要在未时二刻才正式举行,上午还会有一场狩猎比试。参赛者分为七组,每组十人,由一人领头,胜出一方的猎物方可用作祭天之用,人们信奉能得此殊荣者必将得上天庇佑,所以,参赛者无不竭尽全力。我规规矩矩地向居于高坐的帝后二人行了一礼,当皇后的眼神掠过我头顶的时候,身子明显地一怔,倒是皇上,忙挥手唤我起来,“朕听闻文敏郡主治好了母后多年的腿疾,你这功劳可是不小啊!”虽然他始终一副威严的模样,却始终掩盖不了体内的病态,也许最近一段时间,皇上是有点劳心劳力了,以至于眉宇间皆透出一股疲倦之态。“奴婢愧不敢当,要说功劳当属太医,奴婢也只是遵循太医的指导罢了。”我恭敬地回道。皇上点头道:“好,好孩子,回头朕要好好赏你。”说到这,他低头轻咳了起来。“参见父皇!”“参见皇上!”底下一众人声响起,我循声望去,来者共七人,皆身着戎装。身边的宫女小声地替我介绍着来者的身份及姓名。我抬眼望去,太子正笑嘻嘻地拿眼瞟向我这边,我忙别开脸去。禹翔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眼里说不出到底是不甘还是愤怒,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蛋惹了他,这人想必也“活”不久了。再过去便是四皇子华林,七皇子华锦,九皇子华盛,铁马将军铁英,那是个一眼看去就能叫人心生敬佩的人。这最后一个,一直谦虚地低着头,目不斜视,可是这个人不管再怎么变化,我都照样认得出来,他就是定国候府世子——王子扬。说来也真是好笑,王家一直有意避开朝廷中的纠纷,可是最近几年,皇上却总是要求他们出席各种各样的场合,这对他们来说未必是个好消息,所以我大胆地猜测,子扬不会是今天狩猎大赛上的主角。皇上挥去太监递上来的茶水,望着台下众人,朗声宣道:“各位都是我大兴数一数二的人才,今日不分尊卑,且放手一博!”“是!”底下七人一齐应道。礼毕,皇上就命大伙各自准备去了,我和身边的宫女打了声招呼,反正太后她老人家现在也顾不上我,我就开溜一小会了。场内不乏宫里的女眷以及官家子弟,可谓热闹无比,不知道是不是我这身衣服彰显着我的特殊身份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围观的众人一见到我都纷纷让出一条道来。忽然,一个“茁壮”的身影从我眼前闪过,过了会,又像是发现什么般快速退了回来。一双贼眼色咪咪地直盯着我看,我装作不知道般从他身边绕了过去,他竟然一点都没认出我来。也是,就是想破他那猪脑袋也未必想的到眼前这个小女子竟然就是他的师父。可是,难道刚才是我眼花?他竟然也穿着赛服?找了大半天也没见着一个我想见的人,子扬和禹翔都不知道躲哪里去了。本来还想着要是子扬那有我爹的消息了我也就不用再求太子了,没想到找了大半天也没找到他二人的踪迹。倒是见着不少相熟的人,比如司马帆、尉迟文等人皆身着赛服,他们既然都是官家子弟,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并不为奇,只是,八戒同志也能参加这样的活动,倒真是叫我大开眼界,没我看着,他那体重又开始往上飙升了。那小子,甭说肚里没多少墨水,就是武功也是烂的可以,只能拿来欺负欺负那些个平头老百姓,难道说才这么点时间不见,这小子长进了?炮响三声,告戒选手准备就绪,猎场内已开始清肃场地了,我不得不退回百米外的观赛台上与众多女眷坐在一起。“看到没?看到没?那是瑞王!”有人欢呼道。“在哪?在哪?”“就在那,看到没?”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姑娘兴奋地拿手指向远方,脸上是一副极其崇拜的表情。“看到了!看到了!在那!在那!”边上不停地有人欢呼。“可是,我觉得太子殿下比瑞王更厉害,姐姐,你为什么就那么喜欢瑞王呢?”边上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痴痴地望着前方。“你懂什么?”边上年纪大点的姑娘不屑地看了她一眼,“人家瑞王爷七岁那年就凭着一身的功夫拖颖而出,勇夺桂冠,之后连续三届,竟是无人能从其手中夺此殊荣,可三年前那一届,瑞王竟然说玩腻了,不愿再参加这样没竞争力的比赛,我们都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他在猎赛场上的英姿,今日能再见其一展雄风,死亦无撼了!”她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迷恋之情。好一个“死亦无撼”!如此毫不做作,敢于大胆示爱的女子在这个时代实属罕见。“你们快看,那是定国候府的小候爷!”人群中有人尖叫起来。“是他,我也看到了!”循着她们手指的方向看去,我看到一个身披战袍,手拿弓箭,骑着快马穿梭于人群中的俊逸男子。只一眨眼,他就已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猎场如此之大,而够我们观望的地方又是如此狭窄,所以我们只能看到成群结队的人们追逐的树林,却无法看到整个猎场的情况。我扒开拥挤的人群,终于挤了出来。刚才不停地有人在为这个那个加油呐喊,害得我那脆弱的耳朵差点就支撑不住了,真没想到,这些平日里娇滴滴的淑女们当起啦啦队来竟是一点也不弱,一个个都是卯足了劲在喊,好像谁的声儿越大就越厉害似的。狩猎大赛仍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我也得趁早回太后她老人家那报到了。狩猎场上有一幢五层高楼,太后她们就坐在那最高一层的阳台上眺望,聚精会神的,连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这禹翔是怎么了?这么毛毛燥燥的,总是出错!”我看着前方,越看心里越是焦急。太后听到我的叨怨,回头看了一眼,却不说什么。我在心里不住地祈祷,但愿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老耳昏花,没听清我说什么,不然该治我个不敬之罪了。“大赛方才开始,王爷或许是有点紧张吧?”太后身边的近侍连公公回道,像是对我说的,又像是对太后说的,只是我觉得他说到“才开始”三个字时,似乎特别大声。太后只点了点头。我望向猎场中央寻找禹翔的身影,他今日是不停地发箭,却是十有八九射空,每太子看中一只猎物,他都要与其抢先发箭,似乎是在和谁赌气。不过,他的队友却是凌厉无比,可谓百发百中。忽然觉得那两个人影好熟悉,赶紧揉揉眼睛,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二哥吗?还有一个是?青青?好像又不是!等比赛结束我一定上前去瞧个仔细。时间已然过去大半,眼看着瑞王一组优势渐失,甚至有落入末位之忧,太后仍是一脸的平静,转过身端起茶杯慢饮起来,看了看我,状似毫不经意般说道:“雪儿,你这头上的珠钗挺漂亮的。”我摸了摸头顶,那是昨天太子非要让我戴上的珠钗,钗尾只一颗明珠,只比拇指指甲盖大那么一点,华而不妖,“谢太后赞赏,此乃朋友所赠。”“哦......是何朋友如此慷慨?哀家记得当年皇后入宫之时曾有一颗人鱼小明珠作为陪嫁,说是其祖传之宝物,难道是雪儿竟和皇后成了挚友?”太后的问话虽然温和,却是字字犀利。我从来不知道头顶这颗小小的珠子竟然有这样不同寻常的来历,人鱼小明珠?那是何等珍贵之物?竟落到了我这个不识货的人手里,我忙摘下头上的珠钗,跪下谢罪:“太后明鉴,此乃昨日太子所赠,雪儿原不知此物来历,既非寻常之物,雪儿断不敢据为己有,恳请太后代为收回。”太后未作表态,只回头看了眼猎场,顾自沉思起来。难怪今早她会用那样的眼神看我,皇后见到我的表情也是那么奇怪,原来她们都是认出了我头顶这支不平凡的珠钗,只我自己还迷迷糊糊地不明所以。“你起来。”太后轻唤道,却不接过我手里的东西。“太后,如此贵重之物,雪儿不敢私受,望太后能代为转交,雪儿在此谢过了。”我仍是不愿起来。她似是未曾听到我的请求,仍顾自把玩着手中茶盏,半晌,方才慢悠悠地问道:“你可知这人鱼小明珠有何意义?”我虽然不是十分清楚,心里却多少也有点明了了,但面上却还是装作毫不知情般回道:“雪儿不知!”“他把他母后所赐的传家之宝给了你,难道你还不明白吗?”“雪儿若是知道此物来历,是断不会收的!”“这东西不是哀家给你的,你也不用还给哀家。”说到这,她状似无意地往猎场看了一眼。我随即会意,请过连公公,“公公能否帮个忙?”“郡主吩咐便是!”“请您帮我把这个交还给太子,现在就去!”连公公看了太后一眼,见其并未反对,方才应道:“是!”说着小心翼翼地接过我手里的东西,正欲起身,我又唤住了他,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一并交到他手里:“请把这个交给瑞王。”我站在高高的阳台上,看着连公公高举着太后的令牌闯进猎场。我不知道他二人看到东西后都是什么样的反应,也许私心里我是不希望禹翔输的,毕竟他与我有着生死与共的情谊。虽然这只是一次普通的祭天大典,但于他来说却是让他收服民心的一次良机。反之,就会让太子得到“上天庇佑”的光环,想与其争锋将会更难。可是,太子于我,却未曾有过一丝伤害,而我竟然也这般算计他,未免太卑鄙了点。我趁机向太后请辞,她爽口答应了。我原先一直不明白她把我长留在宫里的目的,直至今日我才是彻底想通了,原来说到底我也不过是她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从一开始我就忘了一件事,慈宁宫,哪怕是整个皇宫都是她的地盘,在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又岂能瞒的过她的眼睛?从一开始她就知道我和禹翔的情谊,所以对我直呼其小字并不为奇,而那支珠钗,只怕还没到我手里,她老人家就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了吧!我想太后的心思是,与其让太子费尽心机地在别的地方做手脚,倒还不如让他自以为抓到了禹翔的弱点,然后放松警惕,来的更为妥贴。所以在关键时刻她才会给我那样的提示,好让禹翔来个“反败为胜”。之所以要先“败”,是为了给太子党们一个错觉,让最后的“胜”来的更加震撼人心!好一个满心算计的皇太后!我真是低估了这个在皇宫里摸爬滚打了数十年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