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玲一直以为自己的哥哥钟竟是凭着自己的真本事当上乡里的秘书的,不过李小云的来信打消了这个幻想。是她帮的忙,钟玲其实也在奇怪,上辈子没听说他当了秘书啊!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火葬场的事情正在有序的进行,李小云在信中说,已经有好几个买家和她接触过,她还要进一步考察一下,如果可行,就带着人到钟玲那里谈转让的细节。钟玲还是和婆婆住在自己的卧室。旁边躺着不熟悉的人,总是睡不着。钟玲何尝不希望过自己的小日子呢?可她能和朱宝刚说什么呢?记得以前听过一个故事,乾隆皇帝的宠臣和珅是个大贪官,而大将军阿桂就非常的看不惯这个奸臣,每次见到乾隆的时候,就告和珅的状,说和珅怎么怎么不好,而和珅呢?乾隆皇帝问他阿桂怎么样的时候,他把阿桂说成是古今少有的猛将,忠臣,那么,在乾隆的心里,会怎么想呢?当然是不说别人坏话的人更好了。钟玲不想变成和珅一样的大奸臣,但是从这个故事可以知道一个道理,说别人的不是,自己也不会得到好的评价,甚至可能适得其反。钟玲不想因为婆媳的关系影响了他们夫妻的关系。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婆婆在旁边睡的很熟,呼噜打的很响,钟玲翻身仰面躺好,借着一点月光,看见了墙上挂着的朱宝刚的军装,他已经有了很大的成绩了,在这个晋升还是主要靠资历辈份的年代,他晋升到这个位置真的是不容易了,这都是靠他的汗水和鲜血打出来的,是用实力说话的,钟玲支持他。自己也因为他身上的军人气质而崇拜他,欣赏他,就算他不能成为将军,他在自己心目中还是最好的。不该让这样的英雄沾染世俗的淤泥不是吗?所以,钟玲决定忍耐,而且她也相信,这份忍耐终究会得到回报。这天晚上冯珍主厨,做了豆角盖被,也就是用咸腊肉炖上豆角,咸腊肉就是春节过后的时候,人们把吃不完的肉抹上大酱,挂在仓房阴干,等到夏天的时候就可以吃了。用油把洗干净的咸腊肉炒一下,放豆角和一些相应的调料,放汤,然后在上面铺上发好的面,等豆角好了,上面的面食也好了。王睿和周凯都带着家眷来看望冯珍,尤其是王睿,说是吃到了家乡的味道,好多年没吃了。惹得冯珍母性大发,说这家伙可怜哪!钟玲怎么没看出来。就是一个溜须拍马的!吃过饭,几个女人收拾厨房,冯珍帮忙看孩子,男人们在一起聊天,王睿和丁荣聊起了家乡的变化,屋里没有怀孕的女人,几个男人就开始肆无忌惮的抽烟,周凯偷偷的把朱宝刚叫到院子里,“我说队长,你不会是打算让你妈来照顾嫂子吧?”周凯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自己的兄弟。“是有这个想法,还没和我妈说呢!不过也要看钟玲的意思。”朱宝刚也不再那么坚持了,本来是想,自己经常不在,需要有人来照顾妻子,而自己的母亲则是最好的人选。可是看钟玲和自己母亲相处的情景,还是再等等看吧!“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周凯以过来人的身份劝劝朱宝刚。“怎么了?”朱宝刚听他的意思好像深有体会似的。“我家雅静生孩子那时候,也正赶上部队忙着训练,我又刚刚升了副营,工作非常忙,我就把我妈接来了,不过,效果非常不好,雅静和我说我妈不好,我妈和我说雅静的不是,我能怎么办?只能在一边替另一边说话,雅静的月子也没做好,而我妈到现在还在埋怨我有了媳妇忘了娘,两头都捞不到好。”周凯觉得自己的母亲和妻子都是很好的人,完全没有想到她们会处不好。“我妈很好说话的,钟玲也没那么多事儿,没有关系吧?”朱宝刚还存在着侥幸心理。“那和为人没有关系,主要是一山不容二虎,一个家里也只能有一个女主人,你没发现吗?婆婆在的时候,嫂子非常的拘谨,这样对孕妇是很危险的。”周凯也不是危言耸听。“可是在我家的时候她们相处的很好的,在这里……”朱宝刚是个军事天才,对这婆媳间的事情还真是想不明白。“在你家的时候相处的好,是因为他们在你不在的情况下,互相扶持,互相依靠。可是在这里,你的身边,最突出的问题就是,谁是最重要的。”周凯是个比较心细的人,不然也想不到这里。听了周凯的话,朱宝刚也不再坚持自己的看法了。厨房这里,也是有着话题。“怎么样?我没说错吧?”钟玲知道即使于雅静不提醒,自己也是不愿意和婆婆再住在一起的,不过农村有句话叫养儿防老,朱家就这一个儿子,养老人的事必须是他们,如果和自己的丈夫说出这样的话,后果会怎么样?“没什么,不要担心,这事还得他做主,我公公婆婆对我们很好了。我实在说不出口。”钟玲知道朱家的老两口是偏向儿子的,从钟玲提出到部队时就看出来了。朱春来为自己争取了应得的利益,尽管平时在他们身边侍候的是朱宝琴。“你不说啊”韩明明很替钟玲着急。“不能说,说了没好处,我宁可挺着。”一听钟玲这么说,于雅静和韩明明只能闭嘴了。钟玲这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其实钟玲心里也有自己的想法。无论是哪个做儿媳妇的,也不能说出赶人的话。女人们在厨房里忙活完了,也进屋里和大家说话,聊到冯珍最关心的未来的小孙子,话匣子就打开了。“对了,看我都忘了,这些东西和我带的衣服在一起,瞧我这记性,都忘了拿出来了。”说完,冯珍就进卧室掏出一个小包来,大家好奇的一看,“这……这是什么?”韩明明惊讶的喊出来。“这你都不知道,亏你还要做妈妈了呢!这不是小孩用的尿布、小衣服、小裤子吗?”小包里全是这些东西,大多是红色的。“可是怎么?”韩明明有点惊讶,看钟玲的穿着和生活方面,以及这位婆婆和姐夫,也没觉得他家穷啊?怎么要给宝贝金孙穿的衣服这么差啊?钟玲也看到了,心里头拔凉拔凉的,她是知道农村有这样给小孩穿旧衣服的传统,可是冯珍拿来这些……一件件红色的小衣服,领子上都磨破了,巴掌大的衣服上面还有补丁,甚至还有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洗掉的奶渍污渍,冯珍这一展开,下面的尿布也露出来了。上面也带着补丁,不行,这样的东西绝对不能穿到自己的孩子身上,死活不行,钟玲没办法了,看向他丈夫,似乎是察觉到了钟玲的求救,朱宝刚问自己的母亲,“妈,这些东西是哪儿来的?”他也不喜欢,自己就这一个孩子,当然要给他最好的,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这是我在村里好不容易要来的,孩子穿了,长得结实,不生病。”钟玲心想,不生病才怪呢!几个人都是晚辈,即使不同意她的观点,也不能反驳什么,朱宝刚现在有点明白钟玲的感觉了。“对了,刚子,孩子的名字起好没有?你爸说了,要是没有起好,就用刘半仙起的吧?叫朱金库,怎么样?”听了她的话,除了丁荣之外,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这个名字不怎么样,实在是不怎么样,韩明明同情的看着钟玲,钟玲也哀怨的看着她,钟玲真的想反驳,再看看自己的丈夫,“名字的事我和我们领导说了,他帮忙给起。”钟玲这次松了口气,这明显是推脱之词,没听说他们部队有这传统。“可是要是生了女儿呢?”于雅静小心的问道。“哎呀,你可别瞎说,我们老朱家三代单传,可就这一根独苗,哪能断了,这要真生了个女儿,让我和你爸死了怎么见祖宗?对了,平时里要念叨着是生女儿,人家都说,念叨啥不来啥,不能念叨儿子。”钟玲觉得心口堵得慌,怎么念叨有什么用,这要是生了女儿,自己可就真的让公公婆婆看不上一辈子了。朱宝刚看出了妻子的脸色非常的难看,婆婆说出这样的话对作为儿媳妇的钟玲来说无疑是非常大的压力。“哈……婶子,你照顾孩子很有经验吧?”于雅静试图转移话题。“那到是,我生的两个孩子都是我自己照顾的,我们那时候啊,女人生孩子可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啊,女人生孩子都认为是脏事儿,躺在炕上,连炕上的席子都要卷起来。”冯珍发出感叹。“那要在哪儿生啊?”韩明明非常惊讶,还真的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说法。钟玲也没有听过。“坐在炕上的土坯上生,我们年轻的时候可比你们这代皮实多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娇气了,前几天我们村的一个小媳妇,生孩子还让她丈夫进产房,多不吉利啊!可是要给男人招来血光之灾的,你说叫进去也就算了,把她丈夫拉过来就是两巴掌,你说这叫什么事啊?”听了冯珍的话,钟玲和于雅静互看了一眼,还真是没错。“婶子,那你照顾孩子很有经验吧?我家大丫小时候可难侍候了。”再换一个话题。于雅静知道这个钟玲不爱听。“那是,远的不说,他姐家的花花就是我帮着带大的,花花生的时候赶上冬天,条件也不好,只能那么几块尿布换,尿湿了,也不能洗,就在炕上烤干的再用。”得了,钟玲实在是不想听了,她觉得实在是头晕啊。几个男人就像是听说书一样,实在是难以想象让自己的妻子、孩子过那样的日子。钟玲一听还不能让丈夫进产房,也行,没关系,可是让自己的孩子还象花花那样过,绝对不行。自己有这个条件让孩子过好不说吗?晚上朱宝刚和姐夫丁荣睡的,躺在**,他想着自从自己的母亲来了,妻子的表现,她的所有变化,他深深的觉得周凯给自己的提醒是非常及时的,母亲和妻子的和睦对他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两个人都是非常好的人,可是为什么就不能生活在一起呢?如果想要不起冲突,势必要让钟玲隐忍,可是一个怀着身孕的孕妇怎么能过多的要求呢!对于自己的母亲,钟玲的态度一直是小心翼翼的侍候,这不仅仅是因为名分的制约,更多是不希望自己为难。钟玲想了很久,晚上临睡之前,她对冯珍说了自己的想法,就是让朱宝琴把自己挣的钱全部换成国库券或者用来盖房子,置办东西。“为什么?你以前不是说过,不能把活钱变成死钱吗?”冯珍不明白啊。钟玲觉得跟她彻底的解释,这样,也许她会回去。“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妈,姐夫现在手里有钱了,不是那个穷小子了,即使不靠我们家,他也能自立了,现在他完全可以和姐姐离婚,再找个大姑娘。”钟玲这说的也不是完全吓唬她,后来这样的例子有很多,飞黄腾达就甩掉糟糠之妻。“你这说的是啥话?我就不信他敢?”冯珍不相信丁荣有这个胆子。“妈,现在也许不敢,但是你想想为什么他现在说要儿子?还这么理直气壮,一是他真的想要儿子,二是对于姐姐来说,无子可是古时候休妻的罪名啊,现在不兴这个了,可是他提这个说明什么?”钟玲看看婆婆。“说明他有这样的外心了。”钟玲心里也在感叹,为什么非要自己生儿子?女儿和儿媳就是不一样。“不能吧?”冯珍只是以为丁荣和自己的女儿感情变了而已,有钱了,腰杆硬了,不怕媳妇的娘家了。“现在家里家外姐夫是主力,没有你们,他照样可以接着干,所以他现在的态度强硬,你回去让姐姐张罗着盖房,买车,留下点周转的钱,剩下的就买国库券,没有了余钱,或者说钱都置办了东西,他就不敢动了。”钟玲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了。“能行吗?”冯珍有点担心。“现在的生意不可能向以前了,只要他同意了盖房、买车、最好是国库券,到时候他有的忙,还没钱,我姐的日子就能安稳几年,过几年他年纪大了,就不想这些了。”钟玲这也是缓兵之计,也可以说的一箭双雕。“盖房得不少钱吧?”冯珍也知道盖房是个大事啊!“是啊,你可以和姐姐家盖在一起,弄个大的院子,今年可以先打上地基,明年就可以动工了,不过要快,眼看没有多久,咱家哪儿就上冻了。”冯珍听钟玲这话,也觉得非常可行,女儿要是离婚了,可就坏了。对,盖房子,先这样,赶紧回家和老头商量一下。“我这次来是来照顾你的,我这……”冯珍担心儿媳妇的身体。“没事,妈,我和邻居相处的都不错,部队上还能缺人吗?你不用担心。”“那就行,我抓紧时间回去,和你爸商量一下。”钟玲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