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后山,实际上不算很近,起码将近二十公里,这只是人们的习惯说法而已。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他们穿过蓝之星城北面的王村来到了后山的山脚下。山不算高,但覆盖的面积不小,方圆大概有几十公里。山上树木很少,多数是突兀、**的岩石,而且岩石密度很低,大多早已风化。这里不是风景区,又不能大片的种植庄稼,是因为那些**的岩石,所以一直荒芜着。近几年,政府也曾经进行一些尝试,准备对其进行绿化,可是,种植几次树木,成活率非常低。以后就很少有人再打它的主意了。多年形成的地方习俗,活着的人总想为故去的人找一块安静之处,埋入土中,也算为已故之人了却一件终极的事情,入土为安吧!所以,这里的山坡,密密麻麻的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坟冢,冢前的墓碑则大同小异,在有月光的黑夜里从山下望去,也算是一个很壮观的碑林城堡。“这条路摩托车没法上去,我们把它停在这里,走上去吧。”两人下了车,方右山用手指了指前面崎岖不平、慢慢向高处伸延的山路,转头对丛兰说。“好的,走走也是个锻炼,我以前来的时候,也是从这里走上去的。不过要是开着汽车,就要从东面绕了。”丛兰似乎很喜欢走在这样的山路上,可是她说完话总是留下一口长长的呼吸,好像话还没有说完就不想再说了。方右山放眼看着那些参差错落、静卧于山坡上的坟冢,感慨万千。以前他曾经多次走过这里,不过,除了见到这里荒凉之外,他更多的感受就是空旷,大有振翮高飞的欲念。面对久久在此安睡的亡灵,他也有一种荒诞和疯狂的想法,他想和地下的亡灵沟通、交流,可是对于那些亡灵,他又有一种隔海观山、朦胧一片的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说近则近,说远则远,近到他们可以以面相向,远到令他可念而不可及的程度。有一次他还在这山中的坟场睡了一个下午。那是去年夏天,他一个人来到北山,穿过这片墓地向东北方向走去,那里有一块比这里还大的坟场。他一个人在那个较大的坟场转了一个上午,中午就在那里野炊,之后在坟场中间睡了一下午,到了晚上五点多才醒来。之所以选择那里,因为那边比较闭塞,很少有人在那里活动,他不怕鬼,但是他怕人,他怕在荒野的睡梦之中被行人惊醒,那可比见到鬼更加恐怖。不过,方右山今天走过这里,却有了一种全新的想法,可以这样说,他以前来的时候,这里的荒山和坟冢只是一张黑白照片,今天它却是一张彩色风景画,这就是具有不同思想和感受的人看待问题的偏差。以往他是孤身一人,孤独冷清,心绪茫然。今天他是和自己暗恋的女人结伴而行,他心境颇佳,情绪旺盛,又满怀信心。所以,他瞧着那片碑林,仿佛看见了所有的亡灵都在坟冢之间跳跃,他们有着不同的年龄,不同的性别,不同的面孔,不同的表情,正在那里述说着他们各自的奇幻遭遇和喜怒哀乐,同时也述说着已故的人世那些温暖和悲凉交替的感受。“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听那些恐怖的鬼故事吗?”方右山把思绪从坟冢之间拉回,品味着丛兰刚才的话,他觉得好奇,一个女人为什么跑这么远来听对她们来说是万般无聊的鬼故事呢?“不,我是因为一个梦。”丛兰说完话后又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方右山听了很是吃惊,一个梦,一个什么样的梦,是睡觉时做的一个梦,还是灵魂深处久已存在的一个梦?看来她不愿谈起她的秘密。女人就是这样,几乎每个人都在心中保存一个永久的秘密,不愿对任何人讲起。他没有再问下去,他用深沉的眼神注视着丛兰,她比几年前漂亮多了,前几天和今天早晨,方右山没有过多留意,现在他有了可以贪婪注释的机会。丛兰一身素装打扮,乌黑柔顺的半披肩发围绕着瓜子形的脸庞,白皙的脸孔镶嵌一幅挚诚的笑容,额头阔而适中,示人以宽厚,尤其她那楚楚动人的双唇给人一种无限的温柔和遐想。一件米黄色西装上衣,下配一条蓝色碎花阔摆过膝裙,把她装点得格外灵秀。方右山像在琢磨一尊神像,要在神像的周身读出它的思想、它的灵魂、它的境界。“你在看什么?”丛兰被方右山看得紧张起来。想想自己痴痴地注视一个女人,令她紧张和不自在,方右山觉得有些失礼。“呃,我在想钱龙能经常见到你吗?”他掩盖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丛兰觉得方右山的问话很别扭,一种不自然的神态掠过脸上,她本想问问方右山是什么意思,但转而一想:何必那么**呢,同学相见是正常的,常常碰面是因为彼此离得很近,并无可非议。她想到这又觉得自己变了,想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干什么,不过就是见见面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她以点头作答,没有多说什么。方右山见自己成功地隐蔽了刚才的心思,就不再多问。两个人慢慢的向山上走去。说是小庙,看起来并不小。小庙坐落在对面山岗的南面斜坡上,也就是眼前山凹对面的山坡山,是一个典型的北方农村生产队院式建筑,是主房、左右耳房加前庭围成的一个四合院。院内长着几颗茂盛的榆树,院外还有几处茂密的树丛。这可能是这片荒山野岭唯一树木密集的地方。丛兰指着那处院落说:“原来院里有一座神庙,两尊石像和两个小型的神堂,是以前这一代村民供奉神仙的地方,虽然有人说那是迷信,不过听人说那个神庙建造得还是很漂亮和气派,也很灵验。可惜的是,在文革期间,神庙被红卫兵小将给推到了,只有两个石像和两个小型神堂被保存下来,还是当时一个老人把他们偷偷藏了起来,才免遭破坏。此处还有好多树木也被砍掉,勉强有几颗漏网的坚强地活了下来。那些房子也有很多修补的地方,据说都是当年红卫兵给砸的。那两个石像和两个小型神堂现在保存完好,成了人们求神上香的好地方。说来也怪,其他的地方都栽不活树木,唯有这里的树木长得非常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