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丢在烟灰缸里的寂寞

等他从文字中恍过神来的时候，都已经是中午了。但肚子一点都没有感到饿。香烟在这期间抽了无数根，烟屁股堆满了水晶烟灰缸，这个烟灰缸是程寺滔在十八岁生日那年叶焙送的，他一直不肯用它，但现在他离开了原来的故地，所以他也把它给带到了身上，此刻他想，他要把对她的思念装得满满一烟灰缸。所以他不断的抽烟，不断的把烟屁股丢到烟灰缸里。但是他始终不情愿再去面对她，他只想把这段情感珍藏在心中，不对任何人提及，只通过文字。他不知道自己此刻能不能再写长篇小说，因为有老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写小说了，最近他写的都是随笔和散文。靠着这些闲散的文字来赚钱是最简便的，也是他一直的做法。但他想，自己能否驾驶文字，写一本长篇，写关于他和叶碚的小说呢？他迟迟地楞在那里，到底写不写呢？这可要花费巨大的心力哟！而且时间的跨度也是巨大的。思考了很久，他还是放弃了这样的念头，他从裤兜里拿出手机，翻看着电话里的记录，看到钟铜的电话，他给她打了过去，说了一些琐碎的话。说完，电话那边就被挂断了。程寺滔放下手机，去卫生间的镜子前，他发现自己的胡茬已经长得老长老长的，青色的。他从包里翻剃须刀，最后找了好一阵子都没有找到。于是他放弃刮胡子的念头，他扭开电视，但没有电视节目，好象有很久没有放过了，电视屏幕上出现了很多的雪花点子，程寺滔知道电视大概是坏了，因为曾经他也学过修理电视，所以他能够第一时间推断出电视出现了毛病。他关闭掉电视，回想着修电视的那些日子。火红的日头在头顶上炙烤着，但仍得骑着单车来回的穿梭，有的客户还故意刁难。程寺滔觉得那样的日子简直不堪回首。只不过他始终牵挂着修电视的那位师傅。他是武宁人，当然，你千万不要他理解成是武当少林的缩写哟！武宁是九江的一个县城，是个偏僻的地方，那里的人生活都很疾苦，所以有手艺的人都出来谋求生计，只有那些上了年纪的人才会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种地务农。他姓周，认识他的第一天，我轻声的叫了一声，周师傅。然后他问，你能吃苦吗？做这个工作很苦的。但后来我还是没有坚持过去，中途放弃了。只是对师傅的记忆我是最清晰的，因为他是个三十多岁的人，但还没有儿女，这未免让人觉得有些悲壮。只不过他人很好，在学徒的过程中，程寺滔和他蹭了不少饭吃，他也很情愿和程寺滔在一起，因为他说和程寺滔在一起会觉得有股青春的朝气，清晰地记得他曾经说过，在他年轻的时候，也曾像他一样，有许多幻想，但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辆破旧的单车和一门求生的手艺。从记忆里回过神来，在他站起身的瞬间，他感到自己严重的贫血，头脑晕眩到一片昏暗。他知道这是多年累积下来的疾病。他想，这样下去，自己很可能会早早的就夭折掉，所以他决定在以后的日子里，不能亏待自己。他从包里拿出几天前买的袋装红枣，他深知红枣是补血的，于是他用力的嚼咽着颗颗红枣。嚼着嚼着，他禁不住泪流满面，他觉得目前自己像是得了自闭症，时常没有耐心同人接触，对很多的人都产生抵触的心理。但这次出行，已经让他有更大的耐心了。在火车上，他认识了那么多人，和他们说了那么多话。他觉得自己还是渴望身边有人陪伴的日子。可是他不敢同他们交谈过长的时间，因为他怕自己会对人群有依赖，所以他迟迟的把自己禁闭起来。这些天，天开始一天一天的下雨，因为雨量过大，所以水渠没来得及排水，街道上就积满了雨水，上班的人群照常要挤公车，他们撑着雨伞困难的走在路面上，来到公交站牌下后，他们会从包里掏出纸巾，用来吸干身上的水渍。而漫长的等待过后，车子一来，他们就会一拥而上，但因为车子上的人过多，刚挤到车门口的人，又退缩了几步，等上面的人站稳当了，才挤得进去。一个个挤上车后，才发现里面的人的确多得怕人，此时会让人联想到整辆车子就像是一个大香肠，里面塞满了像他们这样的人肉。王成风就在这辆车子里，她觉得自己就像是香肠里的肉丝一样，苦苦地支撑着身体，生怕一不留意，就被人给撞倒了。她用力抓着车子上的把手，车子每停一下，他就会向前俯冲一下。下一站就是王成风的单位了，她提前从人群中挤到车门口。等到车子一到站，她就迅疾地跳下车，可是雨水还未减小，上方像是有一个水盆似的，拼命地往下倒水。打得马路旁边的白杨树的树叶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而且时常会有树枝被雨水折断，一截一截地掉落在马路的边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