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有段时间没开单了,但是相对于这几天过山车般的遭遇,甚至还差点儿被人投进黄/河,这也就算不上什么了。王笑这两天没有再去公司开早会,每日看看书,背上几段《识限歌》和《运气口诀》之类的相术知识,然后上会儿网看个电影什么的,宅在屋里倒也轻松了两天。第三天上午十点钟,王笑正捧着黄花梨木盒,嗅着那枚越来越芳香四溢的樱桃般小果实,忽然就接到了姚雪佳的电话,想约他到一个偏僻得他在金水这几年都没听说过的街巷里吃饭。至于这个爱玛仕女孩儿是怎么知道他的电话,他无从得知,姚雪佳在电话也没有说,但是他也能猜得出,肯定是宾利小子彭卓远干的好事儿。本来王笑想要拒绝,可是听着姚雪佳居然一反常态地作小女人状,在电话里可怜楚楚地乞求他,无论如何陪她去一趟,王笑心一软也就答应了。姚雪佳开着她那辆进口的红色宝马MINI车,亲自到楼下来接王笑。如果单论身材和长相,姚雪佳虽然称得上漂亮,但是比起苏慧来还差那么一点点儿,只是姚雪佳贵为千金小姐,更为重视肌肤保养和衣着打扮,而且对于时尚风潮还颇有天赋,所以看上去更显得高端大气,身上有一种小家碧玉类学不来的贵族气质。十几分钟后,姚雪佳将车停在人民路上一家大型商场前的停车场,然后按照手机地图的指引,和王笑一起拐入商场背面的一条窄巷。这个巷子聚焦着几家批发牛羊肉的商铺,每日清晨这里还是个牛羊肉的早市,不足千米长的街道上,聚集着几十个摊位,全市很多菜市场的肉铺和饭店都来这里进货。此时虽然已经将近中午,摊贩早已经撤退,但是略显坑洼不平的街道上,仍然留有明显的血污痕迹和油渍。王笑离这条街还有十几米远的时候,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腥臊味,一阵阵的反胃。姚雪佳的反应更是强烈,直接停下脚步作呕吐状,对于一个连菜市场都没去过的富家千金,还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市井的偏僻地方,对于这里浓烈的异味更是难以忍受,肠胃开始翻江倒海。王笑真不明白,姚雪佳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地方吃饭。“我看,咱还是换个地方吧!别说是你,就连我也忍受不了这种气味。”王笑望着娇贵得不染一丝尘埃的姚雪佳,见她那股难受劲儿,忍不住劝她道。“不用……我就是想看看那个老太太做的山野菜杂面条到底有什么魔力,可以让彭卓远死心塌地爱上一个村姑一样的女孩儿。如果真有那种魔力,可以让彭卓远对那个女孩儿一见中情,肯定也会对你和我也有效。”姚雪佳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以适应这种环境。其实,他是跟彭卓远大吵了一架,然后才要了王笑的电话想要来这里吃碗面条,看看能不能像彭卓远那样,因为一起吃了一碗三块半钱一碗的杂面条,两个身份悬殊的人就会彼此心动。她不是对王笑有什么想法,也不相信那个老太做的杂面条就是迷魂汤。但是这么长时间了,彭卓远仍然躲避着她,她只是赌气,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山里来的女孩儿给抢了男朋友,还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青梅竹马,最可气的是那个女孩儿都死了两年了,彭卓远仍然不肯回到她身边。当然,姚雪佳也不相信自己为因为一碗杂面条就爱上王笑。但是,俗话说病急乱投医,姚雪佳这也是快要被逼疯了,才会这么神神叨叨地,想要找来王笑试一试。如果没有效果,那说明她彻底败给了一个山里女孩儿。就算万一真有效果,她也认命了,顺便也能气一下彭卓远,让他一个人后悔去吧。王笑当然不会相信这一套,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得出姚雪佳这是在气头上,所以才会陪她一起出来,希望她散散心,消消气,继续去追彭卓远。姚雪佳努力了很久,终于挺了过来,和王笑一起穿过这个街口,拐入一条并不起眼的小巷子,又往前走了约摸三百米左右,终于找到了那个摆摊卖山野菜杂面条的老太太。这里虽然是一条外人很难找到的小巷子,但是紧邻前面的大商场,所以很多在商场上班的青年男女,由于收入微薄,所以大多会来这里买午餐,因为这里的饭最便宜,而且味道也不差。老太太的摊子并不大,角铁焊接的手推车上放着两个很大的金属外壳保温桶,里面放着提前做好的山野菜杂面条。手推车右边搭着一个凉棚,棚下摆放着有些年头的长条矮桌,和一些小凳子。此时已经到了饭点,来吃面条的人很多,五张长条桌前几乎都坐满了人,彭卓远也在其列,正和一个须发皆白的清瘦老翁对坐,一面吃着面条,一边聊着天。王笑看到彭卓远也在这里,惊讶过后,也想明白姚雪佳为什么非要来这里了。“来两碗面条。”姚雪佳对老太太说道。“好勒,你们先找座位吧,我给你们端过去。”老太太热情地说道。正在埋头吃面的彭卓远一听,抬头一看是姚雪佳,放下小勺起身就走。姚雪佳也不去追,只是瞅了一眼,然后走到彭卓远刚才的位置坐下来。王笑也尴尬地在旁边拿个凳子坐下来,等着品尝老太太的山野菜杂面条。对面那位颇有些仙风道骨风采的白须翁,抬头望着姚雪佳,又看了一眼王笑,不禁会心一笑,继续低头吃面。这老翁怎么看也有八九十岁的样子,虽然须发皆白,但是精神矍铄,神采奕奕,双目炯炯有神,颇有一种超然若仙的味道。很快,两碗稠糊糊的山菜杂面条端了上来,高梁白面掺着做的面条,里面放着一些和面条一起煮熟的干菜,面条上面还加了一些芹菜粒、熟黄豆,花生碎、芝麻酱。王笑拿着铁勺尝了一口,味道说不上惊艳,但是有些小时候特熟悉的农家味,透着杂粮和野菜原有的质朴香味,所以对他来说,还算是碗不错的美食。姚雪佳却有些为难,这杂面条的汤汁浓稠如粥,看不见半点油星儿,颜色呈褐色,卖相不是很好,所以看上去她就没了胃口。对面坐着的白须翁见状,洒然笑道:“闺女姓姚?”姚雪佳一听,抬头打量着这个陌生的老翁,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呵呵,彭卓远那小子经常提到你,刚才你一来他就溜,我猜你肯定就是他那个青梅竹马的发小姚雪佳。”白须翁爽朗地笑道,声音依然透彻清爽,没有半点混浊气息。“他是不是经常说我坏话?”姚雪佳好奇地问。“呵呵……坏话倒是一句也没说过,经常夸你倒是真的。”白须翁摇头道。“我不信……”姚雪佳嘴上说着不信,可是心里却舒服多了,早上吵架时的火气,也稍稍消了一些。“虽然那小子经常过来请我吃面,但是凭我老汉的风骨,还不至于因为一碗面就替别人说好话。不过,以我看,你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偶尔有点儿小矛盾,你也不必太往心里去。”白须翁眯起眼睛,打量着姚雪佳,爽朗地说道。“不可能,他现在那么讨厌我,看到我就跑,怎么可能会有结果?老伯,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不过,还是谢谢你了。”姚雪佳叹气道。“他不是讨厌你,而是讨厌他自己。我早就跟他说过,他是双妻命,命中注定会有两个女人改变他的一生,一个就是两年前不幸早逝的那个姑娘,另一个就是你这个青梅竹马的发小。他现在还没有从上一个姑娘心里走出来,所以你不能急。如果你真的等不急,可以试着去理解他,协助他。那个女孩儿给了他后半生的福泽,所以你也不要恨那个姑娘,是她成就了彭卓远无可限量的前途,帮他破了死劫,你应该感激那个姑娘。”白须翁眯着眼睛,气定神闲,也不管姚雪佳听不听得进去,只管凭着自己的意思娓娓道来。王笑不禁对这个白须翁有了兴趣,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利用“死神之眼”窥探白须翁。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从白须翁身上看不到半点正气和邪气,也看不出他一生都有过什么疾患。王笑心中一惊,还以为自己的能力消失了,赶紧移目姚雪佳,结果却发现仍然可以看到姚雪佳身上的正邪之气。王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摸不透是何原因,但是这个老翁肯定不是泛泛之辈。姚雪佳听白须翁说了这么多,似懂非懂地思忖片刻,疑惑地问:“老伯,你跟彭卓远是什么关系?我怎么从没听他提到过你。”“我?呵呵,也没什么关系,前些年他遇到在商场上班的那个姑娘之后,便经常和那姑娘来这里吃面,久而久之我们就认识了。后来我帮他测字,他请我吃面,直到他出国。现在他回来了,只是那姑娘已经不在,哎!”白须翁提起那个姑娘,竟然颇为惋惜地叹息一声。“你会测字?”姚雪佳问道。“要不要你写个字试上一试?”白须翁说着,从身边的一个布兜里拿出一个本子,取出一瓶三块钱一盒的墨汁,还有一支用塑胶袋装着的毛笔,一一摆上长条桌。白须翁将笔蘸好墨汁,连同厚厚的本子一齐推到姚雪佳面前,等她动手写字。姚雪佳犹豫了半晌,伸手接过毛笔,呆呆地盯着本子想了一会儿,运笔写下一个苍劲有力的“远”字。她小时和跟着彭卓远一起学过毛笔字,而且教他们写字的人,是在国内书法界薄有名望的彭卓远的爷爷,而姚雪佳练字的时候比调皮捣蛋的彭卓远要专心,所以字写得还算不错。白须翁看着这个“远”字,沉吟良久,对姚雪佳道:“你知道那小子当年写的第一个字是哪个字吗?估计你没猜道,他写的是‘佳’,跟你的这外‘远’字有异曲同工之妙。我就不说你这个字了,因为你的全部就是他,所以我就再给你讲讲他那个‘佳’字。当时我看了他这个字,就明确地告诉他,他有双妻命,一个入土为安救了他的命,一个高屋建瓴成就了他的后半生。我还断言这两个女人从未见过面,初时会有一些矛盾和坎坷,后期却会成为相互仰慕的好姐妹!你可以回去好好参悟一下你这个‘远’字和他那个‘佳’字,或许会对你有所启发。”姚雪佳将信将疑,又有些悟不透其中的玄机。“老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帮我也测个字吧?”王笑客气地道。“姚姑娘测字免费,因为彭小子是我朋友。你要是想测字,就得按规矩来,先付十元笔墨钱。”白须翁笑吟吟地望着王笑,一本正经地说道。“好说!”王笑说着,掏出钱包抽出十元钞票,放在长条桌上。白须翁又把笔墨递给王笑,让他写字。王笑没练过毛笔字,为了不露怯,思忖片刻,运笔写下了一个最简单的字:一。这个“一”字谈不上有什么美观,就是那么随意地在白纸上轻轻划了一道,约摸有三指长,就像掰断一截筷子印到了上面。“老伯,就是这个字了,你帮我分析分析。”王笑放下笔,客气地说道。姚雪佳看了他这个字,笑得直咧嘴,嗔怪道:“你这也叫字?”“咳,这个……长得漂亮的是人,长得不那么漂亮的你也不能否认人家也是人吗?”王笑尴尬地调侃道。不过,白须翁可没有嘲笑王笑看是随意划了一道的这个字,本来是眯着眼睛看,后来眯得更是快要看不见眸子,神色越发凝重,呼吸也慢了下来。“老伯,我可不是开玩笑,我是认真的,你别生气啊!”王笑见白须翁盯着那个僵硬得像个干屎棍似的“一”字半天没开口,而且神色越发沉重,还以为白须翁误会他是捣乱的,赶紧解释道。“看吧,我说你这个字写得太丑,你还嘴强,现在连老伯都看不下去了吧!”姚雪佳借机挖苦道。“哦……这个,我也没练过毛笔字,能写成这样已经不错了。”王笑辩解道。白须翁沉思良久,忽然抬头,盯着王笑的眼睛,非常认真地说道:“这次不让你写,你只需说一个字就行。”“嗯……”王笑仰头想了想,说:“雪。大雪的雪。”白须翁听罢,闭上眼睛冥想片刻,头摇得跟个跟拨浪鼓似的,然后把那十元钞票又推到王笑面前,还给了他。“老伯,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王笑见状,尴尬地道。白须翁没吭声,拿起那杆毛笔,双手用力,“咔吧”一声将笔杆折成两截。“老伯,你真生气了?”姚白佳见状,也尴尬起来。白须翁没有回答,拿起布兜,把本子装进去,缓缓起身,转身要走的时候,怔了一下,又回过头来,语重心长地对王笑说道:“给你一个忠告:得大运,行大势,其后必有大劫;怀至爱,积善德,日后必成大器;福祸相依,有胆有识,有运有机,方可逆转乾坤。”白须翁说罢,丢下一头雾水的姚雪佳,撇下若有所思的王笑,洒然而去。“这老伯,神神叨叨的,不会是年龄大了说胡话吧?”姚雪佳望着白须翁远去的背景,自言自语道。摊主老太给客人端饭,正好听到姚雪佳的自言自语,便忍不住插话道:“他可是真正的高人,别看他提个不起眼的破布袋,每天在街边摆摊测字,其实他根本不缺钱,只是闲着无聊来打发时间罢了。不过,一般情况下他都不会跟人说真话的,都是说一些让人开心的好话。刚才我也听到了,他跟你们说的话,应该不是哄你们开心的谎话。”“阿姨,老伯每天都来这里吗?”姚雪佳问道。“天好的时候才会来,阴天下雨或者有风的时候,他都不出门。”摊主老太说道。王笑没有像姚雪佳那样怀疑白须翁的话,相反,心里多少有些震惊,因为从白须翁的话里,相似可以听出他知道王笑的特殊性。不过,更让王笑反复品味的是他那句忠告,虽然一时还悟不透彻,但是看来以后有必要常来这里吃面了。“叮铃铃……叮铃铃……”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王笑的深思,接通之后,听到对方主动自报家门,才知道是新上任的公安局长洪宴民打来的。原来,游浩志今天也不知道发了哪门子疯,在拘留所里癫狂地叫嚷着要见王笑,如果见不到王笑就绝食,甚至要咬舌自尽。一直盯着游浩志的人不敢大意,立刻征求上级的意见,由于是局长亲自督办这件案子,就传到了洪宴民局长这里。洪局长也不敢大意,因为这个案子涉及到很多人的利益,其中还参杂着一些不便多说的政/治因素。本来他没想过王笑会在这起案件里起到这么重要的作用,现在看来,有必要见见王笑,了解一下游浩志为什么想要见他。王笑听了这个消息,也有些纳闷,想不通游浩志怎么会突然想见他。不过,既然洪局长亲自打来电话,他也不好拒绝,略一思忖,便答应先跟洪局碰个面。王笑挂了洪局长的电话,立刻又给吴双龙打了一个电话,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吴双龙也没什么意见,只是安慰他大可放心,洪局长跟他战友关系匪浅,不会为难他。王笑挂了吴双龙的电话后,起身对姚雪佳道:“不好意思,有点儿急事儿,我得先走了。”姚雪佳听了白须翁的这番话后,虽然还没有完全悟透那两个字的玄机,但是听到白须翁说她和彭卓远还有机会,不管是真是假,心里都好受多了,心情也有所好转。此刻王笑提出要走,她也没什么意见,反正现在王笑走与不走,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所以,姚雪佳也没有挽留,只是对王笑说道:“有事你就先走吧,我得试着喜欢上这里的杂面条,所以不能送你了。”虽然她尝了一口,并不是她喜欢的口味,但是为了能试着理解彭卓远,试着跟那个已经不存在,但是影响力却仍然强大的女孩儿学习,希望有一天,能让彭卓远发现她身上也有那个女孩儿特有的气质,她必须喜欢上是彭卓远在乎的东西,哪怕只是一碗并不起眼的杂面条。王笑见姚雪佳心情好了许多,也放心了,会心一笑,转身走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