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把时间拉回到很多天以前。当武痴东方岳逼平了黑龙之后,便心中有种踏实之感,四平八稳地回到强防体的家中。没想到进门一看,却发现情况不对。赵吉等人正在失声痛哭,这些人脸上身上全是血口,更有几个人连腿都被打断,拖着身子趴在地上。这些人里,就数赵吉伤得最重。整个脸被打得如猪头一般,两只眼睛全都封了喉。甚至一条胳膊也被打断,背上被划出了一尺多长的大口子,腿上的伤深可见骨。“嗯?你们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发生了什么事情?”东方岳一看,就知道这里被人袭击了。不但面前的仆人个个身上带伤,就连屋子里的桌椅也全都砸得稀烂。“您可算是回来了!”赵吉此时已经变成了熊猫眼,往前跪爬了半步:“您再不回来,我们都活不成了……”“东方荣呢?他在哪里?”武痴扫了一圈,没有见到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是他亲手捡回来养大,和别人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赵吉看了看东方岳,欲言又止。“说话!东方荣呢?!”武痴有些急了。赵吉忽然连同后面十几个人都齐刷刷跪倒:“我们有罪!我们没保护好少管家!”就见有仆人拉过一张门板,上面躺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东方岳看了半天,终于辨认出来,这具尸体,正是东方荣!他的老脸抽搐了几下,用力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谁做的?”武痴在尽量压抑自己的情绪。“是杜阳,就是那个金雷军团的杜阳!”赵吉声泪俱下:“那天晚上,我们都已经睡下,就听见有人砸门。开门一看,正是杜阳。他一身的酒气,进来就大打出手,将我们全都打伤。他大放厥词,说您老有这么高的本事,却在这里当缩头乌龟,不为军队出半分力,简直就是叛国!任凭他们这些人在战场上打生打死,您却在这里享清福,简直该杀!他以为您这一战,大概是回不来了,所以把这屋子里的家具全都砸了,把我们也打成这幅模样!少管家和他理论了几句,结果那杜阳恼羞成怒,出手就打死了少管家!”说到这个地方,东方岳不由捂住老脸,两行眼泪无声地滑落下来。赵吉跪在那里,偷偷从打肿的眼睛缝里去瞄东方岳,看他有什么反应。东方岳站在那里,既不出声,也不说话,足足有五分钟,最后抹了把脸,终于说道:“我早就不问世事。无论世人如何评我、欺我、辱我,我皆不以为逆。你们把东方荣的尸体埋了吧,愿意留在这里的,继续留下,不愿意留在这里的,领了钱就走吧。”说完,他居然就这么走进屋子,将倒在地上的椅子扶正,缓缓地坐下。赵吉心中开始打鼓:“这老家伙还是不是人?自己最喜欢的孩子被宰了,居然连大气都不出一声,真是世间少有啊!难道说哥几个这苦肉计就白演了?身上这些伤就白挨了???”这当然是赵吉策划的,这次他也是拼了老命,豁出了老本。上次杜阳等人和东方岳离开的时候,赵吉就意识到,这是个机会!而且是自己的最后一个机会!凡是人都会有七情六欲,甭管怎么修炼,外表看上去就算无欲无求的人,也终有自己的软肋。每个人活在世上,都有自己牵挂的东西,可能是某人,可能是某样东西。别开这个老家伙口口声声说他不再参与世事,徒弟魏世峰的死他一点都不关心,那只是因为没戳到他的痛处!这个飞扬跋扈的年轻人东方荣是他捡来的吧?似乎这老家伙对这个孩子倒是很喜爱,哼哼,这回老子整死他,我看你还怎么淡定!这个计划当然马虎不得,万一走漏风声,死的就是自己了。一开始赵吉只是有个想法,直到有一天,他在街上看见杜阳回来了,而东方岳未归,才想到了有时间差可以利用,这才动了杀人的心思!不这样的话,魏世峰的仇恐怕是一辈子都报不了!那杜阳越来越成气候,除了这老武痴,别人还真奈何不了他!虽然这样风险很大,但是这赵吉也是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人,不冒点风险,怎么能成事?而且这武痴本领虽强,但不像是工于心计之人,自己未必就会被识破。他把心一横,便开始了布置。他再差劲,也是个军师,要比阴暗、毒辣、隐忍什么的,那个东方荣怎么是他的对手?赵吉当晚就从那几个被轰走的老部下里,挑了个本事不错,长相个头和杜阳相近的,打扮成杜阳的模样,趁着天黑,开始了他的计划。东方荣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开门横了几句,当即就被乱刀砍死。为了不让武痴怀疑自己,赵吉忍着痛,让对方暴揍了自己一顿。他满以为,杀了东方荣,就等于戳了老武痴的心窝,他再能忍,这回要是不出手,就肯定不是人了。结果东方岳掉了眼泪之后,居然什么都没说,就直接睡觉去了。赵吉只觉得一阵郁闷,心说这老家伙真是已经到了没人味的程度,简直就六亲不认了!这次要是不成,可怜我这一身伤,怎么也得养上半年,才能好得了。这倒是小事,如果他哪天碰上杜阳一伙,调查起来,发现不是杜阳做的,那自己岂不麻烦?不行!弓已经在弦上,怎么可能不发?我得想办法,再烧它一把火!不过说是不能再说了,自己说得太多,破绽就太明显了。他发现东方岳有喝茶的习惯。他一般喝的是一种叫竹青稍的茶叶,这种茶里一般混着金沙莉花来喝,味道非常好。但是金沙莉花有个作用,就是提神。说白了就是能增强人的情绪,高兴的人喝了更高兴,郁闷的人喝了更郁闷。赵吉便每天都往竹青稍茶里加进不少金沙莉花。如果这是毒药,肯定毒不倒老武痴。正因为这不是毒药,东方岳终于中招了。东方荣的死,要说他不愤怒,那是不可能的。他是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愤怒和心痛,这些天的每分每秒,他都在用理智和自己的情绪较量。他比以往喝下更多的茶,以此来填补内心的焦躁。但是……几天、十几天过去,他那愤怒的情绪被压抑得像一座火山,终于在心底变得炽热,高压。在一个深夜里,老武痴从梦中惊醒,只感到心口闷得透不过气来,眼角充满血丝。就像不受控制一样,他穿上白天的正装,身子飘然到了院落之外,消失在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