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昌城下袁军大营,一座孤零零的营帐里,两人愁眉不展的对坐着,旁边还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重伤员,他们分别是田丰和沮授,伤员则是可怜的张郃,自从北方出现曹军并扎下大营开始,他们已经在这里被关了三天,面色不善的袁绍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就把三人直接给丢了进来,还命人严加看管。半晌后,田丰长叹一声,说道:“完了,我们的辛苦策划全都化为泡影,曹操轻轻一击就破局而出,也沒想到主公这么绝情,一个机会都不给把我们就地解职,关在这里不让任何人kao近,想再给他建议都不行。”沮授沮丧的说道:“这段时间我很少出主意,为的就是能在关键时刻帮你,结果一出口就被郭图那个小人挑拨起主公的怒火,以前的努力全部白费不说,还连最后的希望都失去,我最不明白的就是郭图为什么这么针对我们,而主公也一下就接受下来。”两人的声音消失,帐内一片寂静,直到呻吟声响起才打破这难言的沉重,田丰惊喜说道:“儁乂醒了,卫兵!赶紧去叫大夫来。”帐口的卫兵不情愿的叫来大夫给张郃诊治,好在袁绍为了面子没有不准给张郃治疗,他才捡回一条性命,一阵熙熙攘攘后,帐内再度安静下来,不同的是多了一个半kao在榻上的张郃加入讨论。田丰不顾刚醒来的张郃身体还十分疲倦,将他们的处境说了出来,末了还追问一句:“儁乂你怎么看?”张郃一脸不爽的反问:“你们可是谋士,怎么还来问我这个大老粗。”看到田丰撸袖子的动作才改口说道:“要我说话也得先注意一下地方,你敢保证他们不会把我们所说的一切都禀报给主公?”田丰噔噔噔跑出去把帐口的卫兵统统赶开,跑回来看到傻眼的张郃,不解的问道:“儁乂怎么了?一脸痴呆的样子,难道这次受伤伤到脑子了?”张郃暗地里擦了一把冷汗,还好我以前沒得罪他,连身为犯人的觉悟都没有,一时间忘了田丰是以刚直著名,袁绍麾下谁都不敢招惹,何况下达的只是一个模糊不清的严加看管命令,闹不明白的卫兵不敢得罪他只好领命离开。在田丰连连催促下,张郃老老实实的回答:“其实你们都过于耿直,则注先生一改往日风格更是太过明显,主公不起疑心才是怪事,郭图随意一句话就能挑起他的记忆,被你们顶撞过的积怨一次爆发,落到这个地步并不奇怪,至于我则是因为长期与甄氏交好,想必主公早就想把我赶出中枢,只不过正好有作战不力这个借口可以名正言顺的踢出来而已,河北四庭柱...不过是别人的抬举,直到那天被曹军轻易击败我才从这个不真实的梦里醒来。”沮授不忍看到张郃颓废下去,转移话题说道:“曹军已经形成事实上对主公的包围,元皓,你觉得下面该怎么办?我们战前的谋划现在看来简直是痴人说笑,许昌的城墙高达十丈,用什么样的建筑材料才能达到这个效果,琅琊一战后应该已经加强这方面的刺探,有什么消息回来吗?”田丰提起这个就一肚子的火气:“兖州那些世家沒一个有用的,传回来的消息不尽不实,除了例行的说是杨风制造出来之外就再无其它,更可恶的是竟然无法将制造办法给弄回来,真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吃的,从最早的酒开始直到现在,能给主公增强实力的方法一个都沒有拿回来,那些广为人知的农耕除了让主公本来就富裕的粮草更加充足外就无甚作用,挖水沟减少瘟疫爆发对百姓是好事可对主公来说并不算什么。”沮授若有所思的说道:“我们似乎都沒有注意,曹操这些年实力增长的后面都有这个杨风的身影,兖州传回来的消息里有提到他十分活跃,各种事务背后都有他在出力,遗憾的是主公因为其出身问题轻易放过,认定不是他的作为转而注意荀彧,郭嘉等人,现在看来倒是我们跟随主公太久,对人看法发生了转变。”张郃闷哼一声,说道:“得了吧,你们当局者迷,我是早就领教他的厉害,高览在追杀甄氏的时候就吃了闷亏,回来就一直倒霉,最后竟然沦落到给人当副将,要不是我还算老实,主公怕我和他在一起闹出乱子不好收拾,多数也和他一样的命运。”田丰拔腿就要向外跑,沮授一把拉住问道:“你要去哪里?”“我要去提醒主公早日退军,先发动兖州世家把曹操强大的根源全部挖掘出来,顺道进行模仿,大不了也把工匠,商人的地位给抬高,以主公的根基,要想发展起来还是很快的事情,今日之耻迟早会让曹操给还回来。”田丰理所当然的回答。沮授摇摇头,果然是这样,死死拉住他阻止行动:“晚了,一切都晚了,如果在开战前说这些可能还有些用处,现在再提根本无法改变主公的心意,他宁可在这里轰轰烈烈的战死也不会改变固有的观念,你想想,主公的基础就是世家,他们能容忍以往看不起的低贱之人和自己分享同样的权力吗?别说他们,我们要不是想到曹操放下身架拉拢这些人的真意,有改变对这些人看法的可能吗?”田丰颤抖的声音出卖了他的心情:“难道一切不可改变?”在获得沮授确认后颓然坐倒在地上再也说不出话来。中军大帐里,袁绍默默坐在榻上,端起酒杯一口接一口的灌进肚子,下面是一名士兵在报告着他偷听来的田丰等人谈话,等全部听完后挥手示意他离开,停下所有动作后静静的思索起来。过了良久,袁绍的声音响起:“公则,你怎么看?”郭图躬身一礼后回答:“我认为这两人其心可诛,背后议论您的不是也就罢了,可如果那些关于工匠和商人的话要是流传出去,事情就大不一样,他们自己也说了,您的根基全在世家,要是改变立场,他们就第一个不会答应,继而转为寻找其它人代替您,这无论如何是不可接受的结果。”袁绍手微微一抖,立即掩饰过去,嘴里淡淡的说道:“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郭图告辞离去,出去后觉得背后发凉,一摸全是冷汗,袁绍对田丰他们的言论不加评议反而给他造成巨大的压力,一直以来他和逢纪都在迎合袁绍的心思,对田丰和沮授大肆打压,但现在回想起来,中间的意味可就十分微妙,想限制他的影响力又不得不重用,大概就是主公的心态,后来给他们这些心腹下达的命令也是矛盾的产物,冀州世家在背后影响了多少,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打个冷颤疾步离开。留在原地的袁绍长长吐出一口气,他压抑的内心无人可以诉说,袁家四世三公看来风光,可内部早已是危机重重,先有袁术称帝,后有世家离心,闹得他心里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无能,难得两派谋士都赞同立即出兵,一咬牙他就下了决心,虽然败局已成,可事实上他并不怎么担心,他有大汉遗留下来最为富裕的冀州做后盾,只要时间足够他就能再度重建大军,乃至横扫天下,对于曹操他的心态是彷徨,有心照搬又无法抛下一直追随的世家,那些被惩罚的都是一些不甘寂寞妄图取代其它世家的小豪族,真正的大世家根本就没有参与他们这些可以判定为叛乱的行为当中来。捏紧拳头,袁绍在心里发出一定要击败曹操,告诉他自己才是正确的誓言,一转身走向后方,那名士兵的报告并不能令他满意,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已经命令心腹将他拿下严加拷问,想检验一下是不是和心中所想一致。不理一旁架子上那浑身没有几处完好的人,审讯的袁绍心腹恭敬的报告:“启禀主公,审讯的结果沒什么异常,他一直都在重复那些向您报告的话,没有一句出错,既不多也不少,您可以放心了。”袁绍皱皱眉头,难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但这样一个人从进入袁家到现在,好像错误这个词与他无缘,出身是北疆逃难的百姓,读过几年书,似乎不是什么太难查到的事情,当初派人调查也确有其人,经历也和他所说一切吻合,摆手示意心腹把人放下,强忍恶心的感觉kao上前去,昏迷中的人仍然不断的重复着话,和前面听到的沒什么不同,偶尔多出几句也是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不得要领的袁绍最终无奈的离开,只好当自己是确实多心,他的心腹在给体无完肤的伤员上好药包扎起来后也随后离开。在所有人都离开,确认旁边无人后,那名伤员勉力坐起来,看看身上的伤痕苦笑起来,当初接下这任务的时候主上就已经说明非常危险,可自己为了报答救命之恩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沒想到做事太完美也是破绽,这顿打挨得还真不冤,以后还得加以改进,听到帐外脚步声响起连忙躺下继续装昏迷,心里对自己说:一切就快结束,完成任务的日子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