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知何时停止了!黑云在狂风的吹卷下,渐渐散开,露出了冰冷如霜的圆月。银辉洒遍大地,给整片荒山笼罩着一层朦朦胧胧的光芒,从外面看去,却是更添了几分阴森。泥泞的土地上,一个怪物倒在地上,整个身子被利器从中间切成了两半,有些身子露了出来,赫然是鱼人,腥臭的鲜血流了一地都是,显得格外恶心!老者脚下升起暗红色光芒,将之托起,看着四周茫茫的黑暗,大声喝道:“哪一位高人在此,请出来一见,焚香谷吕顺请教!”他声音极大,震得山野林海回音四起!只可惜,四周暗夜苍茫,大风撩起大树哗哗狂响,却是没有发现凶手的动向!吕顺双目似欲喷火,落下地来,对着孙图道:“你收拾一下族长尸体,带回谷中,凶手下手不久,必定还在附近,我挖地三尺,也要将此人找出来。”孙图也知道事情非同小可,肃然道:“师叔小心!”话音未落,吕顺已然冲天而起,没入了茫茫的夜色。孙图忍着恶心,将尸体随手一拎,像是拎畜生一般,御空而去。长夜漫漫,月光如霜!月光没有了黑云的遮掩,毫无阻隔地照在了诡异的古刹之上,愈发阴森可怖了!在陆雪琪吃惊的目光中,鬼厉缓缓地走到了大殿的正中央,手中的噬魂棒亮起了微弱的光芒,与微弱的火光交相辉映,倒映出了那张沧桑的面容!他的目光落在先是望向那座破旧的佛像,而后缓缓移开,最终落在了一个阴暗的角落!……陆雪琪看到鬼厉的那一刻,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她的心陡然变得很复杂!她还是忘不了他!叶天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你是不是觉得对不起他。”他的话语依然温柔,他的语气依然温和,虽然是问话,却是笃定了!陆雪琪无声地点了点头。她觉得自己很痛苦,很痛苦!她的心仿佛要被撕成两半!叶天沉默了。忽然,陆雪琪觉得手被握住了!右手被握住了!被叶天紧紧地握住了!沉默的时间不长,他再度道:“那我们就想办法将碧瑶姑娘救活,还他一个完整的人生,好不好?”陆雪琪还能说什么呢?遇到叶天,她有什么话可以说?张小凡和叶天两个男人都是极重感情的人。跟叶天比起来,张小凡就是一个倔强的孩子,明明知道是错误的,却偏偏认了死理,有时忍人心疼,有时令人气愤……跟张小凡比起来,叶天无疑是成熟的,亦令人同情……他的遭遇和张小凡差不多,却走了两条不同的道路……他的胸怀宛如大海那般广阔,包容了一切,包容了所有的快乐、痛苦、辛酸、欢喜……遇到这么一个男人,她还能说什么呢?……阴暗的角落,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了:“公子果然厉害,我瞒得过吕顺,却瞒不过你啊。”火焰摇曳,一个黄衣女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妖媚的风情!正是合欢派“妙公子”金瓶儿!……狐岐山。困龙阙石窟。悬空石径的尽头,是一方石台。鬼王负手立在石台之上,背影看起来沉稳而厚重。幽姬慢慢地走到了他的背后,低声道:“宗主。”鬼王并未回头,只是淡淡地道:“嗯,过来吧。”幽姬脚步一顿,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走了上去。石台的下方,正是石窟。石窟中有一个巨大的血池,一阵阵腥味扑面而来,令得幽姬眉头直皱。血池中浸泡着两只巨大的异兽,正是夔牛和黄鸟。伏龙鼎悬在半空,两道红光从中射出,罩在夔牛和黄鸟身上,诡异莫名。一个黑衣人悬在伏龙鼎上方,正在施展着各种玄奥的法诀,正是鬼先生。望着这两只原本不可一世的灵兽竟然落到这个下场,幽姬忍不住在黑纱之下微微皱眉,心中一阵莫名的反感。鬼王看着血池,仿佛感觉到什么似地,忽然问道:“你的伤势如何了?”幽姬一惊,忙收敛心神,道:“已经恢复七成了。”鬼王没有说话,目光由血池看向了伏龙鼎,看向了鼎身上那道触目惊心的裂痕,转移了话题,道:“你比我先到死泽,我嘱咐你暗中观察鬼厉,你可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幽姬道:“他在死泽之中,带领手下周旋于万毒门、合欢派和正道之中,在那等复杂诡秘、杀机重重的情势下,依然进退有据,并最终与他人联手灭了长生堂,实有大将之才。而且……”鬼王淡淡地道:“而且怎样?”幽姬终是道:“而且他在内泽之中,突起偷袭重伤了万毒门的秦无炎,心思坚忍狠辣,不可小觑了。”鬼王点头道:“此子性情坚忍刚毅,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这些年来他修习我圣教功法,又有天下无双的邪器日夜在身,性子暴戾好杀一些,也算正常。日后,圣教之下,恐怕唯有他可与青云门那个叶天相抗衡了!”幽姬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有说。莫名间,她忽然有些厌烦这一切了!鬼王也不再说话了。……南疆暗夜,冷月孤悬。一阵呼啸声中,吕顺竟是御剑归来,在古刹之中仔仔细细搜索了一番,最终一无所获!夜风吹来,大树哗哗作响,冷月幽幽,愈发显得古刹里面幽深森然了。古刹中,仿佛有一对眼眸正冰冷地无情地望着吕顺,似乎在嗤笑这可笑的凡人一般。手心不由地渗出了冷汗,内心一片冰凉。先前被死的那个鱼人的怪物,是南蛮鱼人族的族长,此番在与他见面的时候被人狙杀,他实在是脱不了干系。他也深知南蛮异族和自己门派暗地里有着神秘交往,更了解那些蛮族的可怕与残忍,此番若不给蛮族一个交代,只怕要有苦头吃了。最最可怕的便是那些蛮族的背后有一个神秘的兽神!吕顺深吸一口,大声喝问道:“是哪一位高人,请出来说话。”回音依然不绝,但是还是没有人回答。最终,他长叹一声,御空而去。但是未等片刻,又倏地御剑飞回,却是摆了一招空城计,但是明显一无所获,只能无奈而走。这一次,是真的走了。……古刹庭院的一角,月光照出了两个人影,是鬼厉和金瓶儿。另一角,也现出了两个人影,是叶天和陆雪琪。夜,正寒!风,正冷!月,正孤独!叶天看向了鬼厉,鬼厉也看向了叶天。陆雪琪看向了金瓶儿,金瓶儿也看向了陆雪琪。慢慢的,鬼厉的头垂了下去,在叶天的注视下垂了下去。他此刻的实力无疑要高过叶天的,甚至高过了叶天伤势完好时的实力,但是他却不能对叶天出手,也不敢对叶天出手。天上地下,绝没有一个人可以形容叶天此刻的目光。月华的清辉在这暗夜里显得格外明亮,却还不及叶天的眼睛明亮。月光如水,倾洒在叶天的身上,闪亮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神中充满了伟大的包容,比那大海还要广阔,比那山岳还要高拔,比那星空还要深邃,比那太阳还要耀眼……你绝无法形容这双眼睛究竟蕴藏多么神奇的力量。鬼厉忽然觉得这一双眼睛似乎看透了他的内心,解剖了他的灵魂,所有的一切在这双眼睛面前显得微不足道……陆雪琪的眼睛不再看向金瓶儿,而是落在了叶天的身上。金瓶儿的眼睛也不再看陆雪琪,而是落在了鬼厉的身上。风,今夜有风,有冷风。月,今夕有月,有寒月。冷风吹起了一切,寒月照亮了一切。雪白的长发在冷风的吹卷下微微拂动,在寒月的照耀下泛着如霜的光彩……“我们走吧。”叶天的声音忽然响起。然后,他缓缓地走了过去,走向了鬼厉,与他擦肩而过,消失在茫茫而幽深孤远的黑暗中。陆雪琪瞥了鬼厉一眼,最终还是坚定地随着叶天一起投入了黑暗之中。既然已经决定了,便始终跟随吧!否则,岂非令三人都很痛苦…………鬼厉抬首,望月。寒月的清辉也倾洒在了他的身上。一股难言的沧桑和孤独从他身体中涌了出来……他一直都是痛苦的……金瓶儿低声道:“怎么,公子喜爱这南疆月色吗?”鬼厉无言。……密林之中,篝火冉冉。叶天没有去看陆雪琪,而是望着天际的冷月。他岂非一直都是痛苦的……陆雪琪坐在他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叶天回首望向她,对上了她那如水的目光……夜凉如水,两人相顾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