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决定

叶天已经醒来了。他一醒来便看到了小白在痴痴地望着他，而当他的目光对上对方的目光，她又忽然撇过了头。看到这一幕，他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继而，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青色的长衫早已破破烂烂，上面血迹斑驳。然后，他的目光又移到了小白身上。这个女子仿佛浑身上下都沐浴过了一般，竟是半点凡尘也是不染，若非她那对勾魂的双眸，叶天险些以为她便是九天之上的仙子。小白眼波随着叶天的目光移动，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不由微微笑了起来。叶天奇道：“你笑什么？”小白道：“我想笑。”叶天微微叹了一口气，道：“这种情况你还笑得出来。”小白却仿佛笑得更欢了，格格道：“怎么？你后悔了。”叶天摇了摇头道：“我有什么好后悔的，我反正只有四个月的性命，就算不在这里面，也活不了多久。”小白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她自然已经笑不出来了。她先前之所以笑，那是因为叶天彻彻底底在她的身边，再也逃不掉了，但是方才叶天那一番话说出来，她如何还能笑得起来。她自己自然可以在这里活上百年乃至千年，但是叶天呢？叶天死了之后，自己岂不是要在这里孤苦终老！她的脑海中不由浮现了这么一个场景，自己一天天地看着叶天在自己面前死去，而后自己守着叶天的尸体，一天天地等待着自己生命的结束。这是何等残酷的场景！她已不敢再想下去了。……河阳城郊，义庄。暗夜，还是暗夜，圆月，又见圆月。鬼厉垂身立在那里，噬魂棒就悬浮在他身前，而他的目光却落在义庄的深处，幽暗的角落，一口硕大的棺材上。他的身后，是周一仙、小环和野狗三人。小环惊魂稍定，定睛看去，顿时喜道：“是你！”与之同时，棺材中传来鬼先生的声音：“是你？”鬼厉没有说话，大手一招，噬魂棒重新回归，面色淡然。周一仙不满地怒道：“臭小子，你应该早就到了这附近了吧，居然不早出手，明知道我老人家年老体弱，居然还让我对着这个鬼东西，真是居心险恶。”小环秀眉一皱，刚想阻住周一仙的大嘴，便听得鬼厉淡淡地道：“若非如此，我怎知道你居然和青云门开山老祖宗有几分关系呢！”周一仙冷哼了一声。鬼先生忽道：“你不在狐岐山好好看着碧瑶，怎么来了这里？”鬼厉冷冷地道：“我正要问你，你不在蛮荒圣殿，来到这里做什么？”鬼先生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道：“不管怎样，你我总归都是鬼王宗中人物，这三人犯我忌讳，探我隐私，我要除去他们，你为何阻挡？”周一仙站在鬼厉身后，大怒道：“呸，你说杀就杀么，当是杀猪啊！”小环和野狗闻言大汗。鬼厉淡淡地道：“你不能杀他们。”鬼先生奇道：“为什么？”鬼厉冷然道：“因为有我在。”鬼先生寒声道：“你莫非是要为他们强出头了！”鬼厉道：“不错。”话音落下，气氛陡然凝固。黑暗中，惨绿色的幽冥鬼火明灭不定，时聚时散，似有万千魔魂恶鬼在其中咆哮着。周一仙三人竟是觉得呼吸一窒，脸色苍白，不住地后退。反观小灰却是活泼得紧，时而抓耳挠腮，时而哈欠连连，猴眼半眯半睁，显然对于即将爆发的战斗并不放在心上。鬼厉目光盯着半空中的那团鬼火，淡淡道：“你们退开。”周一仙啥话也不说，拉着小环就跑，小环刚想挣扎，却见野狗道人也快步跑了上，眨眼间，三人就远离了那座义庄。义庄中。鬼厉缓缓踏前。鬼先生一袭黑衣从棺材中走了出来，那团鬼火也被他收回了掌中，目光却看向了鬼厉。他的眉头渐渐拧起，鬼厉的修为已然超出了他的预料。现在的鬼厉居然给他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明明站在那里，却仿佛超然于天地之外。他究竟怎么修行的？他的功力怎么会涨得这么快？……一个个疑问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但是现在已无需去思考，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了压力。压力，无穷无尽的压力，如潮水一般从鬼厉身上涌来压在了他的身上。陡然间，他看到了鬼厉的目光……那是怎样的目光，其内的生气如微弱的烛光，明灭不定，然而更多则是疯狂的执念和桀骜的自负！然后，他突然感到压力消失了，鬼厉的目光也消失，但是冷汗也流了下来。鬼厉已站在了他的背后，噬魂棒抵住了他的后背，不用怀疑，只要他敢乱动，鬼厉的噬魂棒就会毫不犹豫地插入他的后背，将他变成干尸。“你已不是我对手。”鬼厉淡淡道。他仿佛是在宣布一件事情，一件绝对真实的事情！鬼先生愣了半晌，方才叹道：“想不到你修为进境竟是如此之快，才这十年工夫，竟然可以将道、佛、魔三教真法融合为一，真是不简单！”鬼厉道：“我也没想到，你竟然不是出身魔教，而是南疆巫术鬼道中人。”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声音陡然变冷，“你既然深谙鬼道，那为还魂之术，你……”鬼先生猛然打断道：“你错了，我虽然知晓一点鬼道异术，但还魂之法乃是南疆黑巫一族的密术，我并不知晓，否则以我和鬼王交情，我早就将碧瑶小姐救过来了。”鬼厉冷声道：“黑巫族！黑巫族！每次都是黑巫族，你倒是告诉我，黑巫族到底在哪？”鬼先生说不出话来。鬼厉冷哼一声，收回了噬魂棒，道：“你此番来此所为何事？”鬼先生转过身来，道：“天下大乱，正是乱世之中，兽妖肆虐，此番正道与兽妖在青云一战不可避免，如此盛况，我自然要来看看。”鬼厉道：“哦？如你看来，正道与兽妖谁可取胜？”鬼先生眼中精光稍纵即逝，道：“兽妖实力之强，出乎天下所有人意料之外，尤其是为首的那个兽神，至今无人见过他出手，更不知晓他道行究竟如何，但能统御这无数妖力高强的兽妖，想必此人必定乃是惊天动地的绝世人物。此番大战，只怕兽妖胜算占了七成。”鬼厉眼瞳一缩，道：“那正道三成，莫非都在诛仙剑阵之上？”鬼先生脸上难得有了些许笑意，道：“正是。青云门诛仙剑阵实乃异数，千年之下，仍为世间第一等的超凡道术法阵，正道此番想要获胜，只怕希望都在这剑阵之上，否则也不会有这么许多正道人物，其他地方不去，偏偏都到了青云山来。”鬼厉沉默了下去。鬼先生忽又道：“你虽然早年出身青云，但有一些青云隐秘，只怕你还不知道吧？”鬼厉眉头一皱，道：“请教！”鬼先生道：“青云山诛仙剑阵威力超凡入圣，千年来一直为青云门镇山之宝。传说此剑阵脱胎于青云门祖师青云子得到的那册无名古卷，到了千年前绝世奇才青叶出世，在幻月洞府闭关一十三年，白发出关，亲手将其创立，聚青云七脉山峰之灵力为阵，化天地万物杀气为剑，遂无敌于天下。”说到了，顿了一下，一字一顿地继续，“而如此惊世骇俗的绝世阵法，却是离不开一柄神兵的。”鬼厉凛然道：“诛仙剑！”鬼先生道：“正是！诛仙剑究竟从何而来，只怕连青云山那些人也说不清楚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青叶在幻月洞府闭关十三年出关之后，手中提着的剑正是诛仙剑，也是诛仙剑第一次现于世间。之后，这把神兵也并非青云掌门贴身保管，而是放置在青云山后山幻月洞府之中的。”鬼厉忽地冷冷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鬼先生摇了摇头，笑道：“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但我对你所言的乃是事实。所以青云门诛仙剑阵的秘密，只怕多半就是在那个只有青云掌门才能进去的幻月洞府之中的。”鬼厉却仿佛一句都没有听进去，盯着鬼先生看了起来，慢慢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鬼先生所有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因为不知何时鬼厉身上竟是暴起了如惊涛骇浪般的杀意，而那根噬魂棒更是抵在了他的额头上。鬼先生已然意识到自己实在是说错话了，实在太过多嘴了！鬼厉已然不是十年前的张小凡了，可以想怎么骗，就怎么骗了。言多必失，言多必失，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忘了呢！不过，他仍然道：“我并非你的敌人，我们可以合作。”鬼厉嘿然冷笑一声，撤回了噬魂棒，转身大步离去，只留下鬼先生在原定惊魂未定，眼珠子乱转！鬼先生说的话，他怎么可能相信呢？不过，青云门的幻月洞府，他倒真还有些兴趣了！……绝望的冰屋子里。叶天和小白面对面坐着。叶天看着小白，缓缓地站起了身子，道：“白姑娘。”小白一怔，下意识地道：“什么？”叶天道：“你不能死，你出去的话，帮我照顾青云山一个叫做陆雪琪的人。”什么是痛苦？明明追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却忽然发现自己身患绝症，命在旦夕！叶天如此。什么是痛苦？就是自己心爱的人让自己去帮他照顾另外一个女人。小白如此。小白只感到全身冰冷，如置冰窖！她内心里想要发怒，但是看到叶天的表情，什么怒火通通都消失不见，只想把这个男人揽在怀中好好怜爱！但是，她不能。她道：“你怎么不自己去？”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浑身仿佛都在颤抖。叶天道：“我已经查探过了，这上下四周完完全全封闭住了，以我的神念都无法究其极尽，想要出去，便只剩下一个方法了……”小白道：“什么方法？”她的心已然在破碎的边缘。叶天撇开头，已不敢看着她凄然的眼神，硬起了心肠，淡淡地道：“便是我将我的灵魂本源献祭给绝神刀，斩破一切，而你利用水元灯的力量，借机出去。”说话间，他已经将水元灯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