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魔现

出了河阳城，叶天、小白二人便与周一仙一行分别，继续向着南方行去，打算看看小白曾经住过的地方，算是缅怀一番昔日的情怀，然后便从此归隐西方昆仑！……狐岐山，在隆隆声中，封山石门缓缓打开，鬼厉木无表情，慢慢走了出来，然后石门合上，他回首，深深地望了一眼狐岐山，冲天而起，直往南方而去。黑巫族！黑巫族！他已经寻找十年了，却始终不曾找到，但是他还是要继续找下去，直到找到为止。因为传言黑巫族有着招魂还生的巫术！虽然只是一个传言，但对鬼厉来说，便似一个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不管这根稻草能不能救命，终究是一个希望所在。这个希望支撑着他活下去！……就在鬼厉离开的下一刻，一道黑色的鬼影飘了过来，正是鬼先生。他默然望着鬼厉消失的方向，眼中精光闪烁不定，心中却是暗暗忖着：“此子如今修行简直一日千里……”说话间，他已落到了封山石门的前，打开石门闪身进去了。……在这微热的初夏，与心爱的人泛舟江河，畅游仙山，而且两人都身负绝艺，这是何等的逍遥自在，何等的快活潇洒！然而小白却并不是很自在，更不是很快活。两人本来御气飞行，不过区区一日就可以到达狐岐山，但叶天却偏偏选择了用凡人的法子，遇到道路荒山，便是快步行走，遇到江河湖泊，便是泛舟，愣是不御空飞行。叶天没有说原因。小白也不会问原因。虽然她很想问，而且她知道如果问了，叶天也会回答，但是她却不能问。自从和周一仙分别之后，叶天一路上似乎很少说话。叶天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但也绝不是一个少话的人。小白没有问他为什么，还是不能问。但是，所有的原因岂非已经很明了。小白的目光，仿佛可以透过那黑色的帽檐，看到这个男人额头的“川”，透过他的双目，看到他心中的深深的彷徨。叶天不是在犹豫，他从来不是一个犹犹豫豫的人。只是他在眷念，眷念曾经的过往，眷念这一片世界……因为在千百年之后，这一切恐怕已不复存在……小船而悠悠荡在胜水河上，狐岐山已遥遥在望。叶天立在船头，看着远山，缓缓闭上了眼睛，然后又缓缓睁开了眼睛……这一刻，过往的种种似乎都已经抛却了……“我们过去吧。”叶天道。小白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笑意中似乎“松了一口气”，也似乎带着淡淡的愉悦，只是愉悦之中又带着淡淡的空虚……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两人身化长虹，凌空划过，眨眼间消失不见。……“这是？”两人甫一到达狐岐山，小白的神色便凝重了起来。叶天几在同时，皱眉道：“戾气乖张！”两人对视一眼，身形向着戾气浓郁之处掠了过去，晃眼间，便到了山腹石门之前。叶天道：“戾气便这里传出来了。”小白道：“这里原是我的洞府。”叶天不由看了她一眼，笑道：“带领一帮狐子狐孙占山称王。”小白脸色微红，旋即却又黯然了下来，道：“是啊。”语气中竟有了感慨了。再次回到这里已经三百年过去了，三百年前，自己岂不就是在这里带着一帮狐子狐孙在这儿逍遥快活么。记得三百年前，一个魔教鬼王宗的人类修炼者误闯这里，自己本意杀了那个男子，不想自己的干女儿小痴却是对他产生了好感！最后也实在是不知道那个男人究竟有什么好，小痴竟是着了魔一般，要和他在一起，甚至不惜反抗自己的命令。现如今，自己也尝到了这个感觉！这种感觉，既是甜，又是苦，既是酸，又是涩，味道或许并不怎么样，却是让人欲罢不能。没有尝试过的，或者浅尝即止的人是绝对无法明白的，唯有真正深入其中，方能品味出来，才能感到那种欲罢不能的感受！后来自己没得法子，只好许了两人的恋情，后来因为前往焚香谷谋夺玄火鉴，将狐岐山交给小痴和那个男子打理……再后来，便是小六重伤带着玄火鉴逃亡，而自己则被焚香谷捉住了，现如今想来，亦是自己一生最为耻辱的一件事情……不知不觉间，她的眼圈似乎红了……然后，她便觉得手掌传来异样，下意识地转首望去，却见叶天双眸看着自己，似有亮光闪动，伸出了手，将自己的手握住了……他的手不再年轻，也没有什么血肉，但是却令小白的心感到了温暖。他的眼睛依然明亮，一如年轻的时候！叶天看着小白道：“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女人往往都是感性要大于理性，任她是高高在上的仙子也好，任她是颠倒众生的狐女也罢，总是容易被自己心爱的人一些小小的举动感动的！小白摇了摇头，轻声道：“没有，我已很知足了。”叶天心中悠然一叹，道：“我们进去看一看吧。”由于狐岐山的洞府本就是小白的老巢，里面虽然东西换了，但是机关大阵却没有动，小白和叶天二人轻轻松松便进了去。两人寻着戾气来源寻找，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石门前。然后，在小白的开启下，石门缓缓打开！两人缓缓走了进去……这里面的戾气已然浓郁了起来，虽然隐匿得比外界好的多，只是修为低的人看不出来而已……当然除了戾气之外，他们也有了一个新的发现……那便是这件密室很寒冷。寒冷的密室中央放置着一张玄冰玉石制成的床榻，床榻上躺着一位绿衣女子，赫然正是碧瑶。两人都不由望向了碧瑶。叶天皱了皱眉道：“这里的戾气竟都向着这个女子的身上汇聚过去，唔，不对，应该是都向着那个铃铛汇聚过去！”心中亦在暗忖：“这个女子想必便是小师弟心爱之人碧瑶姑娘吧，看来这次来的倒还算及时。”与之同时，小白却道：“小痴，”话音刚落，又改口道，“应该是小痴的女儿了。”叶天又道：“你先将这个女子带到出去。”小白道：“那你呢？”叶天道：“方才我用神念细细感应了一番，却是发现有一处竟是隔绝我的神念，想来便是戾气原地所在，我亲自走一遭，可能会有大战，免得波及这个女子，你便先将她带出去吧。”小白皱了皱眉头，道：“这个丫头已经死去多时了。”叶天指着合欢铃，道：“不对，此铃扣住了她一记生魂，尚有复活希望，倘若我们再来迟些，生魂为戾气所侵，便是复活也是无效。”小白低头不语。叶天知道她内心忧心自己，便打趣道：“你莫不是希望我来抱她吧。”小白横了他一眼，道：“老不正经。”叶天窒了一下，失笑道：“你无需担心，这世上能伤害到我的东西已不多了。”小白又看了他一眼，不再说什么，默默将碧瑶从寒冰玉**抱起，转身便走，只是在石门处突然回头道：“你一定不要犯险。”叶天含笑点点头。小白这才安心去了。估摸着小白已然出去，叶天神念如巨网般撒开，很快便寻到通向戾气源地的入口，身形闪动之间，便已过去了。……血池之地，正在伏龙鼎上施法的鬼先生忽然一怔，目光向着平台处望去。叶天不知何时已来到了这里，看着血池之内的一切，目光寒冷无比，内心震怒到了极点。这么大的池子，里面装了这么多的鲜血，这得杀死多少无辜的人方能办到……血池之中似有无数怨魂正在咆哮嘶吼……更有两只天地异种浸泡其中，只在叶天到来的时候，将眼皮微微抬了抬，眼瞳的深处，死灰一片……夔牛、黄鸟……他慢慢地将目光移到了半空，落在了伏龙鼎和鬼先生身上。鬼先生沉声道：“阁下是谁，难道不知此乃鬼王宗重地么？”他其实不该问话，因为他越问话越表示他内心的空虚。叶天什么话也没有说，干枯的手生出无穷大力，向前探去……前方受他法力影响，凭空生出了一只巨大的白色手掌，狠狠地抓向鬼先生和伏龙鼎！鬼先生看着似慢实快而来的大手，竟感到这一爪仿佛能将天地抓捏住，内心深处已来不及害怕，双手本能地结印……下一刻，伏龙鼎射出一道血色光幕……轰隆隆！一声震响！白色手掌与血色光幕狠狠地撞在一起，爆发出一阵耀目的光芒，然后两两消散！叶天冷哼一声，身形猛然动作，电射而上，凌空虚渡……鬼先生还未从刚才一震之力当中缓过神来，眼看叶天身形及至，心中一度绝望……就在此刻，异变陡生！叶天的凌空之际，鬼先生绝望之际，异变陡然生出，伏龙鼎竟是自主动了起来……绽放万丈血芒，搅起漫天血雨，激射叶天而去……叶天身形在半空中频频闪烁，黑袖鼓卷，横扫万千血雨……当是时，一声惨叫突然从层层血雨背后传来，大山猛然震动了起来……叶天眼神一凝，便见得血池中两道异兽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了，紧接着一道血人从伏龙鼎中冲了出来，身子还在半空，手臂猛然暴涨，竟如一条血色长鞭一般向着叶天狠狠抽打了过来。叶天看也不看血鞭，身形猛然欺上，手握成拳，悍然出击！他现在参悟不死之奥义，几如不老神仙，凡间在难有力量可以伤害到他！枯爪握拳，如钢铁铸，悍然击出，密窟中的山石也为之震动！噗！一声轻响！铁拳轻易将血人打得粉碎！但就在这个刹那，密窟陡然剧烈摇晃了起来……叶天神色一变，已然看到伏龙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着黑暗的深处冲了过去，刚欲动作，猛觉头顶罡风突起……竟是一块巨石在山体的摇晃中轰然砸了下来……叶天身形一个挪移，快速闪开，但是下一刻，又有一块巨石落下……山体的摇晃越发剧烈了，隆隆的轰鸣声中，无数块巨石簌簌抖落，如雨点一般砸向下方的血池，溅起一层层血水浪花……任叶天现如今如何强大，还是让巨石影响了前进速度，待得他冲到黑暗的尽头的时候，猛然看到了一个巨洞，伏龙鼎已然从此处逃遁了！……“怎么样了？”小白见得叶天出来，忙迎了上来。叶天懊恼道：“让那魔物溜了。”小白道：“那怎么办。”她的心已在紧张。叶天道：“自然是要追击了。那魔物逃往南方，必定有什么重要目的，倘使他达成，天下必定生灵涂炭。”小白头低下了。她早已猜到了结果。她多么想要让叶天不再管天下的存亡之事，和自己一并隐居昆仑山。但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沉默了一会儿，她忽又道：“这个丫头怎么办？”手指躺在草地的上的碧瑶。叶天神色一怔，看着碧瑶沉默了片刻，然后道：“她生魂不存于体，肉身若无玄冰镇住，迟早要腐化。”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这样吧，你带着她前往北方冰原，送到……就可以用冰泉之水将之肉躯保存住了。”说话间，他已将自己当年得到玄武之魂的地方道了出来。小白已然后悔了。她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问碧瑶怎么办的……她绝想不到叶天会让自己带着碧瑶去北方冰原。她低声道：“你又要离开我是不是？”叶天也低下了头，不敢说话。虽然这一切的确有原因，但是原因根本掩盖不了自己又要离开小白的事实。他再一次对小白失信了！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小白，可是对不起已说了三次，再说徒令人伤感而已。小白看着他，本想说“一个死人有什么好救，莫不是你看上了她的美色”，但是话到了喉咙口，又不敢说了！叶天却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道：“这个女子却是关联我一个师弟的人生，非救不可。”小白没有说话。叶天道：“白夷……”小白身子一震，第一次听到叶天喊她的本名。叶天望着她，又道：“我答应你，一旦将那魔物斩杀，必定和你归隐昆仑山。”小白心底一颤，还是没有说话，却已经转过了身子，将碧瑶从地上抱起。叶天微微松了一口气。小白背对着他，淡淡地道：“我只在那里等你两个月，你若不来，你便永远也见不到我了。”叶天身形剧震，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口，却已然被堵住了。既然我活着无法令你眷念，那便死了永远让你怀念好了！小白悠悠地想着。说完这句话，她便欲御空而起。只在这时，叶天的声音传了过来：“等等……”小白蓦然回首，嫣然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