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51章陈警官(上)葛宝玲这个人,算是非常会来事的,知道陈区长决心已下,她也不做辩解,第二天上午就安排人停了那四个过磅员的工作。不过她一时没有得力的人手,索姓从交通局和民政局抽调了几个靠得住的,先维持住堆场的运转,然后再筛选人。其中有一个,是民政局的办公室主任,他自告奋勇地为老区长分忧解难,然后他就问一句,“那半夜来车,咱们过不过磅?”葛区长沉吟一下,发现不管过不过磅,都有不好的地方,现在看磅秤的,都是有点身份的,半夜起来实在不太合适,但是不起来,又不够体恤司机,好像工作态度也不够端正。她想一想,最终还是决定问一下陈区长——这件事情让她已经被动了,再有纰漏的话,保不准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这点小事你也问我?陈太忠接到这个电话,真的有点吃惊,他其实很少干涉别人的工作,“你看着办吧……不过要我说的话,堆场外面给他们划出来块停车地方就不错。”物流中心有停车场在修建中,不过拉煤的车是不许进的——太脏了,而司机们将车随便停在路边的话,货物容易丢失。葛宝玲觉得,区长这个指示不失为一种选择,司机们连夜过磅,可不就是图停在堆场里面安全?外面划一块地方专门停车,有一两个人看守就行了。陈区长挂了电话之后,背着手继续听马媛媛的解说,马总想扩建北崇宾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不能满足于只搞个四层简易楼。“起码要有一层楼的套间,便于为领导服务,其中要有最少四个豪华商务套,很多外来的企业已经对我表示,如果有够档次的商务套,可以考虑长包房……北崇目前就没有上档次的写字楼。”“宾馆和写字楼,其实并不是一回事,”陈太忠笑一笑,要说别的,他可能不懂,但是说现代办公理念,他相信北崇还真不会有几个比他强的,“过度就是过度,这个没必要搞。”这就是一锤定音了,马媛媛也不敢再坚持,但是犹豫好一阵之后,她还是鼓起勇气发问,“我们能否自筹资金……提高一些房间的档次?”“嗯?”陈太忠听得有点奇怪,他侧头看她一眼,“宾馆最近很有钱?”“不是,”马媛媛吓得连连摇头,事实上她这么坚持,还确实是因为宾馆最近比较有钱,但是她怎么敢就此承认?北崇宾馆一直都是捉襟见肘的地方,反正没钱了就找政斧要,有钱了就找个名义花掉,账上的钱不敢有太多,否则时刻都有被区里化缘的可能。但是陈区长跟上一任张区长不一样,他从不拖欠宾馆的费用,也不过问宾馆的账目,又因为移动充值卡一事,马媛媛办得相当漂亮,陈区长平时在家里,也享受到了便利的饭菜,所以他要办什么事,就绕过李红星直接联系马总。那北崇宾馆想要什么应付款,别人也不好拖着卡着,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像北崇最近强调安全生产,有好几个会议都是在宾馆开的,相关的会场租用和会餐费,也有五六万了。这个费用是该白凤鸣支付的,搁在往年,白区长能在半年内结账,那就算厚道了,谓之季度结——冬季开始的时候,才结算春季的费用,拖到最后,宾馆哪怕抹掉一些账目,也想尽快拿到钱。机关之间,这种拖沓的作风实在太常见了,再加上一些其他因素在里面,北崇宾馆想搞好,也搞不到多好。这个因果关系很明显,北崇宾馆被各个行局、区长之类的拖欠诸多费用,他们自然就要拖欠供货商的费用——有时候也会昧掉零头不给。当然,宾馆毕竟是公家单位背靠区政斧,供货的人是不缺的,但是尼玛……这么坑爹的支付方式,还有一些回扣之类的,所以宾馆的采购价要远高于同行——提高供货价,本身就是规避损失的行为。就是因为如此纠结的关系,宾馆想搞好很难,但是马媛媛也不敢说,我们就不接会了,只接散客——那才是真正的找死。但是陈太忠来了,尤其是充值卡事件之后,白凤鸣就主动跟马媛媛说了,以后改成月结吧,本月结上月的——你指望他现结,这实在不太可能,白区长手上的事儿太多了。谭胜利倒是还想保持季度结算这种方式,但马媛媛说,这个怕是行不通了,区长最近屡次跟我说,你宾馆这么多会,不能总让区里贴钱。谭区长听到这话,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补发教师工资一事上,宾馆是出了大力,我也很感激,那以后就改了结算方式吧。这个资金一盘活,北崇宾馆就慢慢地有点起色了,以前马总四处登门要钱,还未必足额,现在不必把功夫下在这个上面了。所以说陈区长对北崇的改变,不仅仅在那些看得见的东西上,有些变化是静悄悄的,润物细无声,也只有当事人心里最清楚。尤其是最近,北崇大项目频频,多少外地人来区里寻找机会,都要投宿在这里,对一个宾馆来说,入住率才是根本——大家为什么热衷于接会?图的还不是接待会议那几天,入住率高?再加上陈区长比较认这个宾馆,很多自己有招待所的行局,也愿意来宾馆吃个饭啥的,比如说交通局、移动公司、农行和建委之类的,以前基本是不来宾馆吃饭的。所以马总手上,是有了几个小钱——不枉她在充值卡一事上辛苦一番,那个事情她办得并不容易,六十万的周转资金,她硬生生地借了四个月,撇开欠下的人情不提,只说一次次把卡拿到朝田变现,差旅费之类的加起来也亏钱了。按惯例,有钱她应该尽快花掉,可新区长虽然不问宾馆的账目,马媛媛却也不敢胡来,目前她手上有个百八十万,想找个口子花掉——但这个风,得先吹到区长耳朵里。“你自己有钱,那就花嘛,”陈区长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北崇宾馆近期的经营状况有所改善,他是非常清楚的——廖大宝跟大厨都处成朋友了,虽然他有点恼火马总顶风硬上的行为,但是话说回来,钱是宾馆赚的,他要是随便干涉,也不是那么回事。自己赚的钱,自己都不能花,那大家辛辛苦苦地赚钱图个啥劲儿?所以他只是轻轻地点一句,“投资基础设施建设,是为了钱生钱,我是赞成的,但是有个原则……要经得起审计。”经得起审计,也就是允许马媛媛适当地吃点回扣啥的,但是不能太过分——这是陈区长一向的原则,贪财不算什么,能做出事情就行。他的话说得平淡,却也隐隐有种威慑感,马媛媛闻言不怒反喜,手里的钱可以花出去了,当然,这个吃相要文雅,于是她点点头,“请您放心,我一定……”她的话说到一半,一个年轻男子匆匆走过来,一脸焦急地发话,“马总,又有人丢钱了,这次丢钱的,是《朝田晚报》的一个见习记者……”“又有人?”陈区长听得眉头一皱,这丢钱丢成常态了?“最近拼房间的人里,经常出现财物失窃的现象,”马媛媛发现区长神情不对,忙不迭出声解说,“我们除了告诫顾客之外,目前已经投资两千余元,推出了保险箱服务……”这实在是没办法的选择,北崇宾馆现在的入住率,稳稳地维持在七成以上,前文说了,两人标准间一个床位是四十,想包房间得出一百——很多老住客知道这个行情,就说我还有个同事上厕所去了,就是八十了哈。这个小漏洞钻一钻无妨,北崇宾馆这么搞,主要是有太多拼房间的现象了,但是这一拼房间,两个素不相识的人之间,没准就要发生点什么事情。有人喜欢晚睡,有人喜欢早起,有人呼噜打得山响……这些矛盾都是次要的,常跑江湖的,知道看好自己的重要财物,比如说把钱包压在枕头底下,但是社会上也从来不缺初出茅庐的生瓜蛋子。所以这几个月,北崇宾馆发生了最少四起盗窃案,事实上在第二起盗窃案之后,前台就提示那些单身旅客了,注意保管好财物,同时购进了不少文件柜,帮客人代管重要物品。但是这重要物品不包括现金和首饰,后来又发生两起失窃案,搞得北崇宾馆头都是大的——四起案子里的四个嫌疑人抓住了俩,还有俩在逃,真的……折腾不起啊。所以说宾馆的扩建,也确实是迫在眉睫的需求了。解释完之后,马媛媛看一眼年轻男子,眉头微微一皱,“不是强调了吗?重要客人还是要尽量不拼房间?”“就没有拼房间啊,”年轻男子苦笑着一摊双手,“一个标间里,住了五个人,这五个人全是同学和亲戚,他们玩得很晚,挤着睡了一夜,一觉醒来,五个人身上的手机和现金全不见了。”“我艹,”马媛媛听得倒吸一口凉气,女姓干部也有骂脏话的时候,当然,她的愤怒是可以理解的,“那就是说……他指控咱们内盗了?”3752章陈警官(下)“就是这个意思,”年轻男子苦笑着回答,“他没说一定是内盗,但是他不认为自己人会偷自己人……都是熟人。”“他们住的是哪个房间?”马媛媛皱着眉头发问,“会不会是外面路过的小偷?”这一拨人住的房间并不临街,事实上北崇宾馆临街的房间就那么几间,而且宾馆里有值守的保安,除非眼瞎了的小偷,才敢惦记深入宾馆偷东西,尤其是这帮人住的是二楼,这没有防护栏啥的,小偷想上也上不去。宾馆和客人一致认为,可以排除外来人作案的嫌疑,不过客人们认为,是宾馆出了内贼,但是宾馆则认为,是客人里面出了内贼。这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了,年轻男人是宾馆的后勤股长,分管保安等事宜,他强调一句,“已经报案了,他们一共丢了九千余元的财物。”九千余元的财物在北崇不算少,但是也没有达到值得重视的地步,但是必须指出的是,其中六千余元是《朝田晚报》的记者李世路丢的,而更悲催的是,李世路的老爹是省委副秘书长李勇生。李世路来北崇,是参加个婚礼,他大学的一个校友结婚,娶的是北崇的一个姑娘,尤其需要指出的是,小李的未婚妻,就是他校友的表妹。他的校友是云中人,只是娶了北崇人,而来参加婚礼的,还有大学其他同学,所以这一屋子人,除了三个同学,就是他对象的堂兄——都是自己人。所以他就认为,这是大家睡得熟的时候,宾馆的服务员悄悄地进来,将财物席卷一空了,但是北崇宾馆查一下班,知道这时候负责的是哪两个人,就觉得……这怎么也不可能啊。这还真是说不清楚的事儿了,陈太忠也不想管——专业的事情,还是留给专业的人来处理吧,可是转念一想,尼玛……你敢怀疑我们北崇的民风?昨天当班的服务员,以及值守的前台,在宾馆里都工作时曰不短了,大家都相信她俩的人品,但是也没谁就敢站出来拍胸脯保证:这俩没问题……有问题你找我。陈区长的恼怒,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前台值守的女孩儿,女孩儿姓苗,他初来的时候,马总曾经做过一些安排,小苗差一点就成了他的铺盖,后来还负责充值卡的兑换。“那我也去看看……李勇生的儿子,嘿,官好大了,”陈太忠哼一声,心说在我们凤凰市,李勇生也不过是个建委主任。陈区长来到事发现场,发现两个警察正站在那里盘问当事人,还有个警察端着照相机拍来拍去,听警察们的意思,是现场被破坏得差不多了,没啥有价值的线索。这倒也正常,总共一个两人标间,里面睡进去五个人,大家发现失窃了之后,又是一阵折腾,还能留下什么线索?有警察眼尖,发现了陈区长,于是笑着上前打招呼,“领导也来了?”“什么领导呢,”陈太忠笑着摇摇头,“我就是过来看一下,总觉得咱北崇人虽然贫困,但素质并不低……不会发生监守自盗的现象。”“这位领导,”一个小伙子出声了,他个子不高,但是白白净净浓眉大眼,非常帅气,只是眉宇间多少带了点戾气,怎么看都是非常不含糊。他皱着眉头,略带一点傲气地发问,“不知道你怎么称呼?”“你叫我陈警官就行,”陈区长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这种小案子我不管的,就是偶尔路过,进来了解一下情况。”“案子是不大,”小伙子微微一笑,很尖锐地回答,“但是只知道胳膊肘往里拐,遇到责任往外推,我就必须说一句……陈太忠这治理的说明,很令人失望啊。”我说,咱不带这么打脸的啊,陈警官的嘴角**一下,眉头微微一皱,“听起来,你跟我们陈区长关系不错?”“我就不认识他,他站在我面前,我都不认识,”小伙子冷笑一声,表示自己的不屑,“一个小小的区长,我有必要认识他吗?只不过别人对他的评价,还不算低。”你这是打脸呢,还是打脸呢?陈区长有点无语了,他威严地扫视一下四周,发现不少人牙关紧咬怒目圆睁,还有人低头抖动双肩,状若出离愤怒——看起来大家都憋得很辛苦啊。“咳咳,”陈警官威严地咳嗽一下,面带微笑地发话,“谁能把大致的事发经过给我讲一遍?”事发经过很简单,这帮人打扑克玩得很晚,凌晨三点睡的,早上八点多的时候,有人起来打算打电话,却发现手机不见了,再找一找,才发现是失窃了。于是大家就都醒了,由于都是年纪不大的年轻人,来北崇花了不少钱,就要回朝田了,所以谁都没有多少钱,只有李世路有八九百的现金,关键是他一部新买的价值五千多的手机丢了,这让他出离愤怒。“房间仔细检查过了吗?”陈太忠扭头问一个警察。“没有,李记者不让查,”那警察很无奈地一摊手,“而且考虑到还能找到点什么证据,也就没有轻易地动那个房间。”“我当然不能让你们随便检查,”李世路便是那白肤傲慢年轻人,他略带挑衅地看着陈警官,“一旦让你们查了,这就是支持你们的猜测……除非你们答应,在房间里搜不出东西的话,就是你们宾馆的人作的案。”你这是什么逻辑,陈太忠有点不高兴了,倒是后勤股长在一边回答,“这个不可能答应你,我们不能保证你的人没有出过房间。”现在也才十点钟,若是事发在七点来钟,那时宾馆里出出进进很频繁,服务员也不可能记住所有的客人,这个房间里有人出去过没有,还真的难讲。一群人说了好一阵,但是这个李世路非常难沟通,气势汹汹就是要一口咬定,就是宾馆的人偷了他的东西,他甚至要求,“那两个服务员的衣柜里没发现失物,说不定还有同伙……把其他服务员的衣柜也检查一下吧。”“你要不要检查一下我的办公室?”马媛媛也有点火了,她冷笑着反问一句,“没准失物在我的办公室里。”“马总你这么说,就不是解决问题的正确态度,”李世路这家伙也挺有意思,你说他傲气,有时候他还讲理,他冷笑着指责对方,“你们要检查房间,就是怀疑我们所有人,甚至怀疑我讹诈,那我当然要怀疑你们所有的员工,但是我没打算怀疑你。”“那我其他员工的衣柜可以检查,你住的房间也可以查了吧?”马媛媛不动声色地问一句,这桩盗窃案真的很蹊跷,但是不管怎么说,人家是在北崇宾馆丢了东西。李世路愣了好一阵,才点点头,“行,先检查你的员工。”“带我去他的房间看一下,”陈警官见到马总居然如此软弱,心里真是有点不忿,可是……姓李的那厮也不是一味的不讲理,他不好下狠手去收拾一个失主。后勤股长带着他过去,旁边还跟了一个警察和小李的一个同伴——李世路强调了,先查宾馆员工,然后才能查房间。房间里很凌乱,有一张床单直接就铺在了地毯上,五个人挤一个标间,出现这种情况很正常,陈太忠也不管那么多,站在屋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了一番。在那小年轻警惕的目光中,他摇摇头,一声不吭地走了,失物没有藏在屋里。没有藏在屋里,但肯定还是在宾馆里,他对此非常确定,如果这是北崇人干的,那俩服务员的衣柜已经被检查过了,人也留住了——这是一起临时起意的窃案,因为以前没发生过类似事情,所以想必是不会有外人接应。若贼是李世路一行人中的一个,那么就更没有机会把赃物送出去,只会藏在宾馆里一个不为人注意的地方。这么想着,陈太忠背着手,施施然来到了二楼的公共卫生间——这里有的房间有卫生间,有的房间没有,所以有公共卫生间。“这里已经查过了,”伴随着他的是后勤股长,股长低声发话,“一楼和二楼的卫生间都查过了,还有服务员们的休息间,都没找到东西。”东西会放在哪里呢?陈太忠眉头微皱,此刻他还真的将自己视为警察了,这倒不是说他太过无聊,实在是他身为区长,不能容忍别人随便诋毁北崇人。而且李世路那家伙实在有点嚣张,他必须重重打脸,才出得了这口恶气。那么,哥们儿先假设:是这五个人里的一个,偷了其他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