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蒋君蓉猜得不错,牛晓睿正在向陈太忠抱怨,“我说,来了素波,你就失踪了……找都不好找。”“没失踪,一直在忙,”陈太忠笑着一摊手,这个动作搁给外人来看,像是普通的应付场面,“像刚才你被人欺负,我看见了,不是赶紧让人帮你解围?”牛晓睿自然也知道,刚才那么多人帮她,肯定不是因为她有多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绝对是有人授意的,而她在天南没熟人,能帮她的,也就只有他了。太忠在天南的威风,还真不是吹的啊,牛总编心里感慨,脸上却是带着职业化的笑容,“想搞点荆老大寿的花絮,真的不容易,想来想去,还是要拜托陈书记了。”“花絮什么的,我知道的也不多,”陈太忠笑着摇摇头,“而且现在也没时间跟你说,你不看我都忙成这样了?”“等晚上没人了,咱们可以躺在一起,慢慢地聊,”牛总编下意识地舔一下嘴唇,同时压低了声音,“搔年,别是不行吧?”“也不知道每次先扛不住的是谁,”陈太忠被她的媚样勾起了点心火,但是想到连吴言都去了湖滨小区等着,他只能无奈地笑一笑,“我现在是真忙,回了恒北就有时间了。”“唉,”牛晓睿遗憾地摇摇头,却也不好说什么,因为又有人走过来了。“老班长,好久不见了啊,”董瑜亮笑着打招呼,“一走就销声匿迹,连同学都不见了?”“董厅你这不是埋汰人吗?”陈太忠笑眯眯地打趣他,“是你脱离群众和同学了,不是我。”“哪儿来的董厅?”董瑜亮苦笑着摇头,他现在倒确实是市委副书记,但那是上谷市——素波市管辖的县级市,市委副书记也不过是个正处,“正经是你,主政一方,马上就是陈厅了。”“陈书记,你们聊,我去吃饭,”牛晓睿转身离开。“陈书记?”董瑜亮听到这个称呼,讶然地看老班长一眼,然后就笑了起来,“原来是升了区委书记,妥妥的准副厅了……你真会装。”“没有的事儿,”陈太忠笑着摇头,“以讹传讹,我只是暂时主持党委工作……新书记来了,我就打回原形了。”“这还要个毛的新书记,你都已经主持工作了,”董瑜亮一抬手,很无奈地指一指他,“老班长,这种到手的鸭子都要飞了,我真的会气得吐血。”“太忠升区委书记了?”就在这时,又走过个人来,却是凤凰宾馆的张智慧,他呲着一口黄牙干笑,“这可太好了,要不了两年,铁铁副厅。”“我说,我北崇来的人也不少呢,”陈太忠哭笑不得地哼一声,“张总,咱不带这么上眼药的……对了,你怎么来了?”“我跟荆老学过书法,是他的学生,”张智慧笑眯眯地回答,待见到大家愕然的样子,才又做出补充,“我买了荆老的字帖来练习的。”你这大喘气的,董瑜亮听得哭笑不得,可是他不明此人身份,还不好说什么,倒是陈太忠知道老张有调戏人的爱好,也不以为然,“你来肯定有原因,少扯那么多。”“我跟着唐姐来的,”张智慧嘴巴冲着某个方向努一下。陈太忠顺着他的指引看去,愕然地发现,唐亦萱和两个女人正站在大厅的一角,跟一个年轻男人低声地聊着什么,时不时还微微一笑。小子,你敢公然地剃我的眼眉?陈太忠见状,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然而下一刻,他就发现,“这个男人,我看着有点眼熟。”“张沛啊,蒙老大的秘书,”张智慧看他一眼。“我是真没想到,蒙老板也派人来了,”陈太忠微微一笑。事实上,这时候他已经反应过来了,蒙艺跟荆老是有点瓜葛的,尤其是唐总理跟荆老也有私交,但是蒙书记已经离开了天南,眼下更是局候补了,实在不好随便回来,派个体己人儿过来,表示一下祝寿的意思,倒也是正常了。看到唐亦萱斜对着自己,目不转睛的样子,陈太忠实在有点按捺不住心中的那份相思,于是对董瑜亮笑一笑,“我去打个招呼。”董瑜亮微笑着颔首,见他离开,才快步走向刚才那个成熟女人,“打扰了,能聊两句吗?”“董厅大驾光临,不胜荣幸,”牛晓睿笑着伸出白嫩的小手,同对方握一握。“我们老班长那是胡说,挤兑人呢,”董瑜亮笑得露出了二十几颗牙齿,他此来,是打听陈太忠是否真的上位区委书记的,“倒是没有请教你贵姓?”“免贵姓牛,叫我小牛好了,”牛晓睿热情地回答,她是想打听一些荆老不为人知的事情,眼见这位跟陈太忠熟识,那是想也不想就凑了过来……陈太忠走过去,先跟张沛打个招呼,“张厅啥时候过来的?”“陈书记,我就是个处长,别挤兑我成不?”张沛看着他苦笑,“你堂堂的区委书记,不要拿我们这些小干部开涮。”“目前还是区长,”陈太忠又一次声明,不过,想到蒙艺和岳黄河的关系,张沛知道他要升区委书记,其实也很正常,“张处来天南,也不知道提前打个招呼。”打招呼我也不可能冲你打,张沛心里暗暗苦笑,你都离开天南了。就在他考虑措辞的时候,一个女声在他身后响起,“亦萱姐,上楼坐吧。”却是荆紫菱听说唐亦萱来了,赶过来接待,一边招呼,她一边看一眼陈太忠,“你也上去?”“你们上吧,”陈太忠意兴索然地摆一下手,又淡淡地看一眼唐亦萱,不成想小萱萱看都不看他,转身走了。不用撇清到这种程度吧?他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感觉——事实上,他只是非常遗憾和愧疚,今天晚上不能去陪小萱萱了。其实今天的这一顿接待晚宴,勾起他心火的有好几桩,李云彤是一桩,牛晓睿又是一桩,之前在锦园,有对青春易老的感慨,而眼下面对唐亦萱,他还是必须克制——既然没有退出官场,他就不能肆意妄为。敬一圈酒,然后走人吧,陈太忠看一看表,已经是七点十分了,于是拿起一瓶五粮液,在几个人多的桌子上敬一下酒,他是荆老的准孙女婿,是有这个资格的。有意思的是,见到他敬酒,邓晖也赶了过来,他笑眯眯地表示,“陈区长,咱一起敬酒,好多人我都不认识呢。”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好在距离施家人不远的地方,施淑华听得撇一撇嘴,低声嘀咕一句,“现在还叫陈区长,这信息也太落后了。”“关你什么事儿?”施金鹏淡淡地看一眼女儿,“这好歹也是天大的校长,这种接待的场合,人家不来都行。”这话一点不假,邓校长来天大的时间不长,而荆涛现在也退了,荆家两个小辈又不在天南发展,按说跟荆家没有太多交情,没必要跑来打下手。事实上,邓晖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荆以远就算名气再大,也是老得快动不了啦,等他做寿的时候,身为校长的邓某人到现场祝福一下,也就算意思到了。但是今天陈太忠的造访提醒他,荆以远虽然老了,可影响力绝不容低估,连陈省长都是很买账的。陈洁明天会到场祝寿,这个并不重要,无非是体现对老艺术家的尊重,左右不过样子货,可是她还要为荆以远争取三十亩养老的土地,这就是实打实地买账了。意识到这一点,他就觉得,今天晚上的接待场合,他不能不来,事实证明,他这么想真的没错,来为荆老拜寿的,出自各行各业、五湖四海,甚至很多天南本地的干部,他都不认识。跟陈太忠并作一处之后,很多人他就对上了号,然后他才发现,荆老这个大师,那真不是白当的,眼皮子的驳杂,根本不是他能想像得到的。像那些声名显赫的人物,也就罢了,很多草莽龙蛇,偶露峥嵘,却根本是他没听说过的字号。比如说,一个很年轻的眼镜男,坐在桌边独自一个人吃饭,陈太忠一定要过去敬一杯酒,眼镜男不敢受这番殊荣,忙不迭站起身,“太忠主任太客气了。”“邢总当得起我的这份客气,”陈太忠笑着回答,“你的碧涛,帮俊伟和紫菱盈利不少。”“其实是荆总解我于倒悬,”邢建中笑着回答,“没有荆总,就没有我的今天。”这碧涛是个啥呢?邓晖正在琢磨,旁边哗啦啦走过来几个记者,“啊呀,碧涛的邢总也来了,这次一定要抓住他采访。”“是呀是呀,这可是天南煤化工企业的标杆,填补国内空白。”“国内空白都扯了,碧涛门口拉货的车都能排两公里,人家一年赚好几个亿。”邓晖此前,哪里听说过这样的人物?而更令他吃惊的,是那些坐进了包间和雅座的人物,那里面随便一个,身份都绝对地不简单,蒙艺的嫂子和秘书就不用说了,还有文化部、教育部的来人。再往上数,还有九三学社的副主席,黄和祥、郑文彬之类的局委,也派了人来恭贺,更别说还有唐总理之类的,通过人转达他们的关注。这些外地来客,都是纷纷提前抵达,所以在这前夜,他真的见识到了太多的人物——大名鼎鼎的,和默默无闻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