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发展浔阳工业这一点上,谢悠善与林振华的想法是高度一致的。作为一名少壮派的官员,谢悠善也有着一种建功立业的愿望,希望能够在自己手上把浔阳的工业做强做大。这一次从美国拿回来2亿多美元的订单,谢悠善只觉得血脉贲张,恨不得找一支马良的神笔,直接在浔阳地图上画出几百家企业来。有些人一说起官员来,就想到贪污[***],似乎官员们每天的活动就是喝酒外加数钱,其实这就是妖魔化了。像谢悠善这样的官员,无论他是出于为国为民的高尚动机,还是源于出政绩升官的私心,他都必须把自己主要的精力用在本职工作上。这些天来,谢悠善白天晚上连轴转,既要开会讨论落实出口任务,又要与企业、银行、工商税务等单位进行沟通协调,累得人都瘦了一圈,绝对够一个称职公仆的标准了。寻求汉华重工的支持,是谢悠善整个工作中的关键环节。不夸张地说,浔阳能否如愿建成一个外向型城市,主要就取决于汉华重工能够提供多大的支持力度。这一段时间,林振华在南都处理江实电的事情,谢悠善几乎一天三遍地给汉华这边打电话,询问林振华的归期,其急切的心情,可见一斑了。“小林,你还真说对了,我这趟来,就是来吃你这个大户的。”谢悠善实话实说了,他知道林振华是个爽快人,绕弯子是没意义的。林振华道:“老谢,我也表个态吧,涉及到浔阳经济发展的事情,我们汉华重工会在力所能及的条件下,尽力而为。当然,超过我们能力范围的事情,我就只好说抱歉了。”谢悠善点点头,说道:“这个是肯定的,你们毕竟是企业嘛,没有强制的义务。”林振华道:“那好,你说说看吧,你需要我们做些什么。”谢悠善道:“首先一点,我是来向你化缘的,我要借钱。洪市长跟我说了,你答应他,能够从汉华重工的流动资金里,拨出一部分钱建立一个创业基金,扶持浔阳的出口型企业建设。这一次,我们拿回来的一部分订单,是在我们现有的生产能力之外的,需要新建或者改建一批工厂,这样就需要很大的一笔资金了。”“大概需要多少?”林振华问道。谢悠善道:“我们测算了一下,大约需要8000多万吧。”“这点钱够吗?”林振华问道。谢悠善笑道:“林老板果然财大气粗。不过你说得对,这是我们压了又压之后算出来的结果了,基本上把现有的企业的潜力都挖掘到了极限。在新厂的投资方面,也是按最低的标准测算的,不敢大手大脚啊。”林振华摇摇头道:“老谢,回头我让我们公司的胡妫带几个人帮你重新算一下,他是学工业工程的,搞这个比较内行。勤俭办事是没错的,但不能缺乏远见。如果我们一切只考虑到完成这一次的订单,把生产规模、设备档次等定得太低,未来再有新的订单的时候,我们就不得不重新投入了,这样反而是得不偿失。”谢悠善连连点头:“你说得对,这个问题我们回头再认真评估一下,你这边也出几个人帮我们计算一下吧。”“资金方面,这8000万现在落实得如何?”林振华继续问道。谢悠善道:“我们会同市计委、经委等部门,把各个委、办、局、重点企业等等,都找来开过会了,大家分解任务,落实了4000万。银行方面,能够解决2000万,现在还剩下2000万的缺口,就指望你们了。”“银行才提供2000万?”林振华道,“这也太抠门了吧?”谢悠善摇头道:“这2000万已经逼得市支行的王行长要吐血了。今年国家的经济形势非常严峻,中央下了死命令,要收紧银根,银行给我们贷出2000万来,已经是透支了,老王说他是把自己的帽子都押给我们了。”所谓把帽子押给谢悠善,指的是冒着被撤职的危险,这个帽子,自然指的就是头上的乌纱帽了。这位王行长这样说,其实并不夸张,因为1988年国内的经济形势的确是非常严峻,各地都在疯狂地搞建设,银行透支十分严重。据说,在1988年年初的时候,金融专家曾经警告说,当年的现金投放量如果超过25亿,就有可能会导致通货膨胀。而事实上,仅在这一年的前2个月,全国金融机构的现金投放就超过了200亿,全年更是达到了680亿的恐怖水平,足足超过此前三年的总投放量。正是由于这种无节制的货币投放,导致1988年的消费价格指数达到了118.8%的水平,并引发了新中国成立以来最严重的一轮抢购风潮。人们由于担心手中的货币贬值,纷纷涌进商店抢购所能看到的一切商品。后世人们传说的用洗澡盆装酱油、买上百条棉毛裤、买几十口铝锅等故事,就是发生在这一年里。这种宏观经济方面的问题,林振华是解决不了的,他作为一只穿越时空的蝴蝶,扇动翅膀所能影响的范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浔阳而已。中国经济在宏观层面上的乱象,是从计划经济体制转向市场经济体制所必然经历的一个过程,这不是依靠穿越者的王八之气就能够改变的。“一下子拿出2000万的现金,对于我们来说,也有一定的难度。”林振华对谢悠善说道。其实,这个额度还是在林振华能够接受的心理界限之内的,不过,他总得装出一些为难的样子才好。谢悠善笑道:“林老板,你就别跟我说这种话了,你们汉华重工的经济实力,我还是多少有所耳闻的,拿出2000万,对于你们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林振华道:“这个和经济实力无关吧?我们的实力倒是有,但账面上拿不出这么多的流动资金。不过,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可以考虑用实物和劳务来出资。”“此话乍讲?”谢悠善问道。林振华道:“你们需要资金,不外乎是几个方面,一是新厂房的建设,二是设备采购,三是必要的流动资金。前两项,我们汉华都可以帮忙,你就作为我们的出资好了。”“设备方面,你们也能解决?”谢悠善诧异地问道。林振华道:“老谢,你不知道吗,我们的汉华机床公司和山东的鲁中机床厂合作建立了一家汉鲁机床公司,专门生产各类机床设备的。我现在拿不出现金来,但如果你新建企业需要机床,我们是可以支援的。对了,可以采用租赁经营的方式,租上十年之后,机床就归你们了。”谢悠善笑道:“林老板,你可真是精明到家了。这相当于你借钱给市政斧,然后这些钱还必须用来买你的设备,你是两头赚钱啊。”林振华道:“你这可就是把好心当成驴肝肺了。我们汉鲁机床公司现在可是集国外技术和国内军工技术于一身的,我们的设备可不愁销路,你不想要,以后后悔可就来不及了。”谢悠善道:“我要,我肯定要,回头我让各单位报一下需求,看看哪些是你们能够提供的,咱们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了。机床的事情,就这样说定了,但资金方面,你还是得帮忙。你如果不给钱,今天我就不走了。”“呵呵,不走没关系,我管饭。”林振华说道。玩笑归玩笑,林振华当然不可能真的不掏钱。经过一番讨论,林振华最终同意,由汉华重工向浔阳市政斧提供1000万元现金,以及价值1000万元的各式设备,用于扶持一批中小型出口加工企业的发展。此外,汉华重工还将派出一批管理人员以及熟练工人,负责指导这些新兴企业的生产与曰常管理。“这一次,市政斧推出了新政策,鼓励各单位的干部职工踊跃下海创业。这次我们拿回来的订单,由市政斧进行招标发包,任何人只要能够证明自己的能力,就可以承接这些订单。这个政策出来以后,许多委办局里的机关干部都被吸引了,甚至还有处级干部申请停薪留职来办企业的呢。”谢悠善感慨地对林振华说道。“现在是全民下海的时代嘛。如果抓住一个机会,说不定就能够做成一家大企业,发展前途,不见得比在机关里当干部差呢。”林振华道,大概是觉得这话在谢悠善面前说不太合适,他又赶紧补充道,“当然了,像谢主任这样年富力强,处于重要岗位上的领导,发展前途当然比我们在企业里强得多了。”谢悠善道:“有时候,我也在想,是不是应该转到企业去做事。在政斧里,掣肘的事情太多了,还是企业好,自由发挥的空间要大得多。”林振华自然不会把谢悠善的这番话放在心上,以谢悠善目前的发展势头,未来做到一个副省级的位置上去也是有希望的,说什么转到企业去做事,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对了,老谢,你有没有考虑过另外一个问题。”林振华又想起一事,忍不住提醒道,“这么多的出口订单,你现在只是解决了生产问题,未来原材料和成品的运输问题如何解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