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陶晖的话,熊立军又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小陶,我也有件事想跟你说。”“什么事?”陶晖见熊立军的脸色挺认真的样子,觉得有些奇怪。熊立军道:“我们离婚吧。”“你说什么!”陶晖万万没有想到熊立军会冒出这样一句来,惊得魂飞天外。熊立军淡淡一笑,说道:“我看上了一个比你年轻,比你漂亮的,她答应跟我结婚。所以,我们离婚吧。”“你敢!”陶晖狂怒道,她正打算如往常对熊立军发脾气的时候那样大吵大闹,可是她的嘴唇却哆嗦了起来,腿也觉得一阵软。她突然意识到,这件事与以往的其他事情完全不同,以往的事情上,熊立军对她都是一味忍让的,那是因为熊立军害怕他们之间的感情受到伤害。而这一回,熊立军要的,不正是感情上的伤害吗?“立军,你不是开玩笑吧?”陶晖用颤抖的声音问道。熊立军面无表情:“你说呢?”“不会的,你一定是跟我开玩笑。”陶晖神经质地说道,“立军,你不可能跟我离婚的,我们是结发夫妻。你想想看,当年你是一个个体户,我是有工作的,大家都叫我不要跟你好,可是我还是跟你好了。后来,我还辞了工作,陪你到上海来,打下了一片天地。我相信,你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陶晖说着说着,眼泪就不由得掉下来了。她真的害怕了,因为在她周围的太太圈子里,已经发生过好几起这样的事情了。当年一起白手起家的夫妻,现在发达了,丈夫便甩掉了人老珠黄的妻子,和那些年轻漂亮的狐狸精飞走了。陶晖曾经去看望过那些被丈夫抛弃的女人,她们虽然有离婚所分到的一些家产,生活是没问题的,但感情上的伤口却始终无法愈合。这些人和陶晖一样,都已经是30多岁,甚至40多岁了,再要重新组织家庭已是不可能。即便说能够凭着手上的钱找一个小白脸来养着,这种生活又有什么趣味呢?也曾经有朋友提醒过陶晖,让她把熊立军抓得紧一点,别让熊立军被狐狸精勾走了。陶晖对于这样的劝告一律是还以一个自信的回答:我家老熊不会这样的,他是一个念旧的人。话虽这样说,但陶晖心里何尝没有过担心?现在,事情终于发生了,陶晖只觉得天要塌下来了一般,原来那副精明世故的架子完全都端不起来了。“熊立军,你这个没良心的!妞妞都这么大了,你竟然跟我谈离婚的事情!你现在有了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是不是,你忘了我们当年是怎么样共患难的吗?你再找什么年轻的、漂亮的,她能跟你一起共患难吗?”陶晖站起身来,走到熊立军的身边,拉着他的手,可怜巴巴地说道。熊立军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又吐出一团浓浓的烟雾,然后说道:“小陶,你也知道我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可是你刚才叫我做的事情,难道就不是忘恩负义吗?振华在当年也帮了我,可以说我今天拥有的一切,都是振华给我的。现在他倒霉了,落难了,你不但不让我去帮他,还叫我趁火打劫。你说,我熊立军是这种忘恩负义的人吗?”“原来是这样……”陶晖回过味来了,她开始判断出来,熊立军刚才说的离婚的事情,只是一种威胁,是为了堵她的嘴。想通了这一节,她的劲头又恢复过来了,她黑着脸,用手指着熊立军的鼻子骂道:“好你个熊立军,你现在学会威胁我了?我是什么人,林振华是什么人?他只是你的朋友,我是你的老婆,你竟然为了一个朋友,就说出跟老婆离婚的话来了!”“啪!”只听得一声脆响,熊立军终于出手了,狠狠地在陶晖的脸上扇了一个巴掌。熊立军是搬运工出身,这些年走南闯北做生意,身上的力气还在。他在盛怒之下甩出去这个巴掌,根本就不会考虑控制力度的问题。这一巴掌过去,陶晖踉踉跄跄地倒退了两步,正好跌倒在**,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捂脸,待到把手伸出来看时,只见手心上已经沾满了鲜血,这是从她的嘴角流出来的血。“你……你……你打我?”陶晖瞪大了眼睛,脑子里空空荡荡的。她想不起来熊立军什么时候对她发过火,更不用说出手打人了。在近十年的婚姻生活中,熊立军对她从来都是唯唯诺诺的,哪有现在这样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现在轮到熊立军用手指着陶晖了,他大声地吼道:“陶晖,我告诉你,我熊立军怕老婆不假,但我也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你让我背叛自己的兄弟,在兄弟倒霉的时候落井下石,这办不到!我还告诉你一点,一个对自己的兄弟都不忠诚的男人,同样不可能对自己的老婆忠诚的!你再敢挑拨我去做忘恩负义的事情,我就先把你蹬了!”陶晖的心被强烈地震撼了,她突然发现,自己虽然与熊立军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但对熊立军却是一点也不了解。她一直认为熊立军是一个苟苟营营、唯利是图的人,同时也觉得他是一个厚皮赖脸、没有原则的人。正因为如此,她才觉得自己应当替熊立军当家,以免熊立军被人骗了,吃亏上当了。但这一刻,她明白了,在熊立军的骨子里,还有一股深藏着的正气,那是一个真正的男人的担当,是任何人都不能去触犯的。她知道自己错了,错得非常厉害。熊立军与那些抛弃原配、另觅新欢的暴发户们相比,多出来的不就是这样一股正气吗?正是因为熊立军身上的这股正气,才让她陶晖有一种安全的感觉。而她,却无时不刻地在教熊立军扔掉这种正气,教他去背叛朋友、亲人。熊立军说得对,一个连朋友都会背叛的人,难道就不会背叛妻子吗?“立军……”陶晖哭丧着脸,像个委屈的小媳妇一样叫着熊立军。“五分钟之内,把东西收拾好,跟我去南京!”熊立军下令道,“到南京之后,不许你乱说一句话,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我一定不乱说话。”陶晖连忙爬起身来,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而是乖乖地开始拾掇东西了。五分钟之后,两口子出了门,熊立军一手叼着烟,一手拉着行李箱,大踏步地走在前面。陶晖拎着一个小包,像个曰本女人那样迈着急急的小碎步,紧跟在熊立军的身后,一步也不敢拉下。“我想好了,振华如果不想在汉华干了,我就请他到大熊家电来当董事长,我给他打下手。他脑子比我灵,比我有远见,肯定能把大熊家电办得更好。”熊立军旁若无人般地对陶晖说道。“好的。”陶晖低声答道,她已经没有资本来提出反对意见了。“如果振华不想干家电,还打算做工业,我们也要全力支持他。我打算利用我的关系,拿我们的连锁店做抵押,帮他贷一些款,弄个几千万,让他去做。”“其实……嗯,好吧,这事由你决定。”陶晖本想提出一个更好的方案,但想到此前挨的巴掌,她决定还是先闭嘴吧。“不过,这一次振华约我过去,也可能不是要谈大熊家电的股份的事情,而是要谈和建康家电的战略合作的事情。前一段时间,我们暗地里和建康家电搞竞争,雁子已经有所察觉了,说不定振华就是来处理这件事的。我早就说过,我们两家明面上是竞争,背后应当是合作的,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你偏偏不信。”陶晖讷讷地解释道:“我不是看这一段时间市场不好,怕咱们亏损吗?再说,我也只是搞了点促销,就是事先没有通知雁子而已。”熊立军的口气缓和了一些,他放慢了脚步,和陶晖并肩走着,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道:“小陶,我告诉你,你的眼界别那么窄,这个世界上,钱是挣不完的,朋友才是最重要的。像振华、峰子、雁子这样的朋友,过去能够和我们共患难,将来也能够和我们同富贵,这种朋友是必须要珍惜的。你别看现在振华被停了职,我已经看出来了,他自己一点都不着急。这说明什么?振华的眼界,你还不了解吗?别人都不敢做生意的时候,他就敢。他当年叫我下海经商,说保证我不会后悔,现在你看,是不是这样?像他这样一个人,遇到这样的事情,不急不闹,就说明他心里有数,他肯定倒不了。”“你是说,振华还会东山再起?”陶晖问道。熊立军道:“你去算算振华的关系,国家计委的何主任,海军的刘所长,还有外贸部的高部长,机械委的朱厅长。咱们省里也有,谢厅长的父亲是个老干部,虽然退下来多年,说话也是有管用的。还有浔阳那个谢悠善,虽然犯了错误被免了,但人家在省里也是有根基的。你说说看,振华拥有这么多关系都不去找,这就说明他是有恃无恐的。他肯定是在等什么机会,不过,他是不会告诉我们的。”陶晖这才有所感悟,她后悔地说道:“立军,那你说,我是不是太鼠目寸光了?”“女人嘛,就是这样,头发长,见识短。”熊立军得意地说道,这句话,他在心里已经憋了快十年了,今天终于有胆量说出来了。“立军,以后咱们家里的大事就由你说了算,我管小事,好不好?”陶晖见熊立军脸色已经转晴,连忙贴上去,伸出一只手挽着熊立军的胳膊,说道。“嗯,就这么定了。哪些事算大事,哪些事算小事,由你说了算。”熊立军大度地说道。他扭头看了看陶晖的脸,见那丰韵犹存的俏脸还有一抹被他打出来的红晕,不由得也有几分心疼,其实,他是一个非常疼老婆的人,打完陶晖之后,他的心里也满是后悔。他轻声地对陶晖说道:“小陶,呃……我刚才手有点太重了,你的脸还疼吗?”“不疼。”陶晖说道,她把熊立军的手挽得更紧了一些,小鸟依人般地说道:“立军,我觉得你真有男子汉的气慨,比那些小男人强多了。”这一巴掌就打出男子汉气慨了?看来,以后还得多打几回,熊立军在心里恶恶地想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