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代表镇里承诺,如果企业说话不算话,一周之内没有拿到钱,你们可以去镇政斧找我彭远征!我在这里给胡总当个保人,希望大家能支持镇里的工作,抓紧时间回去恢复生产……”一群人静静地站在那里,听彭远征喊话。彭远征站在那里,肃然的目光从眼前这一张张或涨红或冷笑或麻木油脂麻花的脸上划过,偶尔定格在某些张嘴欲要煽动众人情绪的人身上,眸光中闪出一丝冷厉。这群工人,多数都是本市其他乡镇的农民,本地本镇的很少,年轻的很多,基本上都是30往上数的年纪。这个年龄段的人,求稳求踏实,因为有养家糊口的压力。原本是不该闹腾的,但耐不住其中有几个人煽动和带头。这个时候,彭远征觉得胡进学的话在某种意义上说还是有些道理的。这些工人文化层次低,小农意识强,喜欢赚便宜,厂里态度软化,他们就想趁机再提提条件,如果厂里态度强硬,他们反而就老实了。“彭镇长,不是我们信不过镇领导,只是如果我们回去,厂里说话不算话,我们怎么办?”有人喊道。“我不是说过了,如果胡进学出尔反尔,你们找我要钱!”彭远征大声道。“嘿嘿,说实话,镇上有钱帮厂里还工资吗?彭镇长拿什么给我们钱呢?”又有人挑拨道。彭远征有些恼火了。他心里明白,处理这种群体姓事件,一味地“软”是不行的,该硬的时候就一定要硬。“我再重申一遍,纸箱厂拖欠你们的工资,镇里保证一周之内偿还。加班费和夜班费的提高,需要慢慢解决,制定标准和方案。镇里也会出面协调企业,尽最大限度地为大家争取权利。但是我希望大家都能支持镇里的工作,马上回去复工,散了吧!”见众人依旧没有动静,彭远征嘴角浮起一丝冷笑,突然又大声道,“如果大家都不愿意散,想继续闹下去,那么,也行——胡进学!”“在呢,彭镇长。”胡进学吓了一跳,赶紧大步走了过来。“胡总,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马上安排下去,想继续留在厂里干的马上回去复工,不想干的、非要现在就拿到钱的,立即结算卷铺盖走人!”彭远征冷冷说完,将扩音喇叭递给胡进学,沉着脸拂袖而去。果然不出彭远征的所料,他刚走,胡进学故作姿态之下,原本“留恋不去”的工人轰然散去,现场很快恢复平静,只留下一地垃圾。这种事情就是这样,只要有一个人撑不住离开,其他人就会旋即跟风。他们闹事是觉得法不责众,这么多人一起进退,厂里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但是镇里厂里居然摆出了一副愿干就干不愿意干结账走人的架势,这些其实没有多少心计的工人如何能吃住劲?彭远征点着一根烟,站在纸箱厂的办公区域里凝视着工人们三五成群回了车间,忍不住笑了。贾亮站在后边轻笑道,“还是彭镇长有招,三两句话就解决问题了。我和李书记跟他们讲了半天,他们都听不进去!”“其实我很理解他们的心态。有心要散,又怕厂里说话不算话,同时还担心胡进学会秋后算账。尤其是那几个领头的,他们更加担心。所以,他们就煽动大家一起扛着,准备给镇里施加一点压力,让镇里多盯着点。这种心态也不能说是错的,但我估摸着——”彭远征扬手指着脸色不怎么好看,带着几个惠丰集团高管匆匆走过来的胡进学,压低声音道,“我估摸着,胡进学过两天肯定要开除那几个人,这两天老贾你多盯着点,一定要让他们兑现承诺,只要拖欠工人的工资偿还了,就闹不起来!”“嗯,我明白了。”贾亮点头应下。“彭镇长,人家这里是严禁烟火的单位,你不能再抽烟了!”身后,李雪燕皱眉嗔道,手指着墙壁上那几个严禁烟火的大字。彭远征嘿嘿一笑,赶紧将烟头扔下,踩灭。“彭镇长,今天给镇里领导添麻烦了。我看不如这样,我们请三位镇领导吃个饭,表示感谢!还有派出所的几个同志,一起一起!”胡进学走到近前,阴沉的脸色就骤然转晴,满脸堆笑道。彭远征扫了他一眼,淡然笑道,“不用。只要胡总能兑现承诺,就是对镇里工作的最大支持,比请我们几个喝酒吃饭更好。胡总,老贾负责镇里跟企业的协调,你随时跟老贾保持沟通,务必不要再闹出事端来。最近市里正在申报全国卫生城市,一旦闹出事来,不要说镇里,就是区里,也保不住你们!”…………彭远征、李雪燕、贾亮三人带着镇里的几个干部慢慢向镇政斧走回。走了一段,彭远征突然回头望着贾亮轻轻道,“老贾,你回去之后,给郝书记打个电话,就说事情圆满解决……祝他们旅途愉快,不必担心家里的事情!”彭远征的声音里充斥着若有若无的淡淡的嘲讽,贾亮眉梢一扬,却也笑着到,“嗯,我回去就跟郝书记说。”“他们几号回来?”彭远征又转头问李雪燕。李雪燕笑笑,“应该是23号回来,最迟月底吧。回来过国庆节,正好。”“呵呵,接近一个月的休假游啊。这么说来,这一次是我连累两位了,要不是我拖着两位,这个时候,你们也应该在外边游山玩水呐。”彭远征虽然笑着说,但这种话听到贾亮和李雪燕的耳朵里,却显然具有了另外一种异样的味道。李雪燕红了红脸,嗔怪地扫了彭远征一眼,似是觉得他这话有些阴阳怪气地。但贾亮却是嘴角轻轻**了一下。他从彭远征意味深长的话里,听到了一些弦外之音——很显然,彭远征对于郝建年动用公款以考察的名义带镇里这么多人出去旅游,非常不满意。而下一步,他或许就会针对这个坚持了数年的“惯例”有所动作。回到镇里,刚进办公室,估计贾亮的电话还没有打,郝建年的电话就从南方某沿海开放城市打过来了,直接打给了彭远征。“远征镇长啊,纸箱厂到底是怎么回事?”电话里传来郝建年那轻描淡写的声音。彭远征淡然一笑,“郝书记?也不算什么大事,无非是纸箱厂最近资金比较紧张,拖欠了工人三个月工资。有些工人吃不住,就跟厂里交涉,发生了冲突。”“我、雪燕同志、老贾,我们三个马上带镇里的同志过去,协助惠丰集团的胡进学处理问题。经过妥善协商和谈判,惠丰集团同意先行筹措资金代替纸箱厂偿还工人的工资,并逐步提高工人待遇。现在,工人已经散去,纸箱厂恢复了生产,一切秩序正常。郝书记不必担心,继续考察吧。”彭远征的声音很淡然,也很平静。郝建年似是没有想到彭远征会处理地这么快,明显一怔,但旋即又沉声道,“我不放心呐!远征镇长,这种事情不能掉以轻心,要随时关注后续,不要再反弹起来闹大,一发不可收拾。为了确保不出纰漏,你还是跟区里汇报一声吧,一旦出现意外,让区应急办也参与处理,免得到时候让区里说我们捂着盖着!”郝建年提出要向区里汇报,貌似义正词严,其实暗藏鬼胎。这事捅到区里,就算是已经解决,也算是一场风波,会影响彭远征这个镇长的形象。而且,郝建年刚刚离开镇里,镇里就出乱子……明摆着,年轻的镇长压不住场面呐。“不必了,事情已经解决,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事,没有必要给区里领导添乱。”彭远征心里冷笑着,嘴上却依旧淡然。“我不在家,家里工作由你主持。既然你觉得不用汇报,那就不用汇报。但是我可有言在先啊,要是万一出了乱子,到时候区里追究下来,责任谁来承担?”“当然是我来承担!总不能让在外边考察的郝书记承担责任吧!请郝书记放心、安心,如果真是出了问题,责任我来承担!”但彭远征心里却冷冷道:“真要出了问题,你这个镇委书记能跑得了?你以为你躲在外边,就能隔岸观火了?”两人不尴不尬地又说了几句话,就挂了电话。彭远征跟郝建年通电话的时候很大,贾亮和李雪燕都听到了,不由都一前一后进了彭远征的办公室。“郝书记电话?”李雪燕皱眉问道。“嗯。”“他说什么?”“让我向区里汇报。”彭远征淡淡道。李雪燕大怒,冷笑道,“这不是没事找事吗?事情都处理完了,还向区里汇报啥?给区里领导心里添堵还是给咱们自己心里添堵?”贾亮也附和了一句,“不能捅到区里去,捅到区里,姓质就不一样了。”“当然。”彭远征淡淡笑着,“我跟郝书记说了,不需要汇报什么,本来就不算什么大事。他无非就是害怕承担责任——没有关系,我在家主持镇里工作,有问题我会承担责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