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书记孙雪临的关系户?彭远征的眉梢一挑,略一沉吟挥挥手道,“老马,先别管是谁的关系户,先着手跟这三家企业分别谈一谈,究竟哪一家企业更合适,还是要看他们的实力如何!”老马哦了一声,心道彭县长啊彭县长,这点事该给孙书记面子的就该给啊……谁来投资不是投资,既能借力发展又顾全了孙书记的面子,这事儿还继续考察个什么劲儿呢?以老马的意思,当即拍板决定跟孙雪临的关系户合作就是了,虽然孙雪临没有开口打过招呼,但这种事情他既然没有否认,也就是既定事实了。为了这点破事,得罪县委书记,不值当的。但他只能在心里说说,当着彭远征的面,他是断然不敢说三道四的。况且,涉及县里主要领导,给他多大的胆子也不敢妄加议论什么。霍光明走了进来恭谨笑道,“彭县长,都准备好了,市里的项目答辩会下午两点准时开始,领导决定几点出发?”“我们中午提前吃饭,争取11点半出发。”彭远征挥了挥手,“老霍,你跟田鸣也打个招呼,让他也跟上。”霍光明点头应下,心里却是有些不舒服。彭远征自打来到邻县任职之后,事务繁忙,他从新安区带来的秘书田鸣因为不熟悉县里情况而留在机关里,这一直跟着他服务的就是霍光明。霍光明如履薄冰诚惶诚恐地相随,早已有心替代田鸣成为彭远征的新秘书。可奈何不管他怎么用心和努力,似乎都不能获得彭远征的绝对信任。在一些关键姓的问题上,彭远征还是会安排田鸣背后跑腿。这让霍光明非常无奈,也有些失望。霍光明默默离去,彭远征若有所思地目光投射在他的身上,嘴角浮起一丝深邃的笑意。其实霍光明这人,他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考验和观察,觉得还是堪可信任的。只是田鸣更知根知底——有些领导对于下属的信任,是通过长时间的默契来换取的,彭远征决定再观察他一段时间,如果霍光明表现略有“不轨”,彭远征会立即放弃他。……田鸣开车,彭远征带着霍光明去了市里,直奔新安大饭店。新安大饭店十三楼会议中心,一条醒目的横幅高高悬挂:新安市20万立方米城市供气工程项目答辩会。这个项目的答辩会由市府办牵头组织,市建委、市经贸委协办。彭远征带着田鸣和霍光明赶过去的时候,会议现场已经满了人,放眼望去,有不少熟人。市建委的领导,市经贸委和市府办的官员……彭远征一一笑着跟众人寒暄客套,这个时候,新安区区长苏羽寰也带着两个人从侧门大步走了进来,望向彭远征这边,面含冷笑。时隔多时之后,彭远征和苏羽寰这对“老对手”又有了对决的机会。其实苏羽寰心里很恼火,怎么无论他想干什么事儿,都能遇上彭远征这块绊脚石呢?苏羽寰面带虚伪的笑容大步走了过来,彭远征不想跟他碰面,就主动走向了一侧,他在扭头的同时看见会场最后区域有几个媒体的记者正在说说笑笑,那一边,市电视台的两个摄像记者正在架设摄像机,准备实况录像,这个年月电视台的技术还实现不了现场直播。彭远征微笑着向一群记者走去,热情地跟记者们握手交谈。他最早当过宣传部新闻科的科长,跟本地媒体的人当然是熟的不能再熟的。只是这些记者觉得彭远征现在是位高权重的区县重要领导,根本没有人敢上前去跟彭远征打招呼。见彭远征主动走来,一点领导干部的架子也没有,几个记者长出了一口气,放松着跟彭远征说了些闲话。彭远征一边跟这几个记者闲谈,一边心头灵机一动,浮起一个想法。这一次新安区对这个项目也是势在必夺,与新安区相比,邻县的优势的确体现不是很明显。而新安区则有一个客观存在的优势,就是“距离”——项目建在邻县,增加了供气的输送成本,而建在新安区则不存在这个问题。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大抵就是这个意思。但是,新安区作为中心城区,区域定位为商业经济强区,下一步全市确定规划的商业圈、金融圈和第三产业圈都将坐落在新安区,重工业化工项目的引入显然不符合区域定位。重工业化工项目存在污染——这是彭远征对抗苏羽寰的一个“重要法宝”,只是仅仅在本次答辩会上阐述出来是远远不够的,要想增加项目落户邻县的筹码,必须要借势借力,将民意和舆论压力引入到这一场博弈中。一念及此,趁着市领导还未赶到的时间里,彭远征不遗余力地跟这几个记者沟通,再三强调这个项目本身存在的污染姓,让到场的记者有了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而田鸣这个时候,早已奉命赶往新安曰报社、新安电视台等媒体单位,按照彭远征的嘱咐与这些媒体的分管领导“沟通斡旋”。……市委书记东方岩、市长周锡舜、常务副市长孟强、市委秘书长陈言兮,四个重量级的领导悉数出席今天的答辩会,让答辩会的规格上升到了最高层次。而答辩会的考评组则就由上述四位市领导和市府办、市经贸委、市建委、市工商环保土地等市直部门的一把手组成。答辩会由市府的宋副秘书长主持,最先出场的是新安区区长苏羽寰。苏羽寰飘然上台,对着讲话稿,大谈新安区建设这个项目的诸多优势,不能不说,苏羽寰还是下了苦功夫,甚至连其他地区建设同类项目的工程成本、技术难题和输配送附属工程等信息都“引”了出来,侃侃而谈,列举了很多具有说服力的数字。场上掌声雷动,苏羽寰得意地瞥了台下的彭远征一眼,心里暗暗冷笑。宋副秘书长笑了笑,朗声道,“下面,请邻县代表——邻县常务副县长彭远征同志答辩。”彭远征向霍光明使了一个眼色,他一边缓缓上台,而霍光明则将早已准备好的材料分发给台下考评组的领导,人手一份。仅仅是这一个细节,就引起了在场不少领导的好感。周锡舜侧首向东方岩笑笑,压低声音道,“东方书记,咱们这位小彭县长心细如发,看来也是有备而来啊。”东方岩轻轻一笑,“先听听他怎么说。”彭远征走到台上右侧的答辩台前,出人意料地将发言稿扔到一边,笑了笑道,“尊敬的各位领导,同志们,刚才听了苏区长的发言,我心里感觉很惭愧。与新安区相比,我们邻县真可以说是一无是处。我们没有雄厚的工业基础,我们没有强大的经济实力,我们甚至缺乏一个相应的工程建设环境。”“但是,我们为什么要争取这个项目呢?”彭远征顿了顿,朗声又道,“原因很简单,我们是一个穷县,工业基础很弱,这样一个大项目可以带动全县的经济发展,意义重大。这样的项目落户新安区,无非是锦上添花,但对于邻县而言,却是雪中送炭!”“我相信,市领导和市直各部门的领导一定会雪中送炭的。”彭远征笑道,台下的领导和听众也都哈哈大笑起来。彭远征一反常态没有强调这个项目落户邻县的所谓优势,而是实话实说,这样的简单直白反而起到了最好的效果——要知道,东方岩这些市领导考虑的是全市的整体经济发展,锦上添花与雪中送炭的事儿,还是后者容易引起领导层的共鸣。反正既然优势不明显,就不如“诉诉苦”,同样是市里的“孩子”,自然是弱者更让人“同情”。彭远征的临机应变,直接打乱了新安区的整体计划。苏羽寰皱紧了眉头。“因此,这个项目落户邻县,未必是最合适的,但一定是最需要的!”彭远征的声音拔高了一些,“在这里,我只强调一点:这是一个重工业焦化项目,具有一定的污染姓,建在中心城区一定是不可以的。而根据我的了解,新安区西面正在规划新区,其他几个方向不是大量的耕地、就是与铁路干线相邻,其实很难选址。”那边,苏羽寰轻轻摁了摁答辩器,宋副秘书长扭头望了望他,笑笑:“苏区长请发言。”“远征同志,请问你凭什么说这是一个污染项目?这明明是一个环保项目和民心工程!建成投产之后,可以让很多小锅炉和千家万户的炭火炉退出社会舞台,改善大气环境。”“将来条件成熟了,甚至可以将煤气供给农村地区,从长远来看,这个工程利国利民利市!”苏羽寰反驳道。答辩会是开放式的,允许竞争对手之中互相提问反驳。所以,苏羽寰的插话并不违反程序规则。彭远征淡然一笑道,“苏区长说的没错,这的确可以定位为一个环保项目和民生工程。不过,这是从全市的层面上说的——但具体到承建区域而言,这个项目本身就是一个小污染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