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理大臣乃天朝重臣,这等玩笑还是不要开的好。”金太哲拿着李富贵给他的条约说话相当不客气。“玩笑?你觉得这是玩笑吗?”“这当然是在开玩笑,我们李氏侍奉天朝已经有两百多年了,这贸易上的规矩一向是朝贡的使团随团携带一些贡品来换取天朝的器物,从来没有汉族商人深入朝鲜的说法,祖宗的法度怎么能够一朝废弛。”金太哲说的义正严辞。“祖宗的法度,”李富贵不觉哑然失笑,这个词他听到的次数可不少,没想到一个外国友人也能说出这番道理,“祖宗的规矩为什么就不能改,何况这些规矩里并没有说中国人应该怎么做,你所说的只是你们单方面的规定,中国的使臣能带多少货物用于交换呢?”“天使光降蔽国我们自然尽力侍奉,不过天使身份尊贵当然不会从事这些贩卖的事情。”“原来如此,”李富贵笑了起来,“既然你们的使团可以带人参来卖,我想我们的人带点笔墨什么的去卖也没有什么。”“这恐怕与礼不合,”金太哲并不知道李富贵的真实意思,在他看来如果李富贵只是想利用外交的途径建立起一支反向的商业线路的话,那倒也不算什么,毕竟中国派往朝鲜的使节数量要少得多,应该不会形成什么大问题,所以他的反驳远没有刚才激烈。“什么与礼不合,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那些巨商为了追求利润,充当使团的马夫、奴子,随同使节团到我们这里来投机倒把,这难道就合什么礼数了吗?”“还望总理大人赎罪,这纯粹是一些商人和下面小吏搞出来的鬼,我们朝廷从来没有授意他们这么做。”“有没有授意那得查过才知道,金大人是否介意我查一下呢?”李富贵的语气里有了那么一丝威胁的味道,这种现象是否为李氏朝廷所授意李富贵的确不知道,不过如果说金太哲这个团长不知道,没有从中收取好处那恐怕没有几个人相信。“一些贱民哪里敢劳动总理大人去审他们,不如让我把他们带回去严加惩处。当然如果大人觉得上邦的天使亲自参与贸易不会有辱天朝尊严的话那尽可以带一些过来,我等小国贱民岂敢有什么不满。”金太哲也是借坡下驴,毕竟他不敢真的和李富贵硬顶。“这样很好,那以后凡是到朝鲜的中国商人都算是我们朝廷的使臣好了,我这就发文书给他们。”到这个时候金太哲才算明白面前的这个人有多么的无耻,什么朝廷的脸面、天朝的体统他都可以把它们扔到臭水沟里,这让金太哲感到了一丝寒意,原先他听别人说李富贵的事迹时还总是不相信,可是现在眼前的事实把他惊醒了。金太哲明白自己的这个对手必定会非常难对付,以往的那些手段恐怕都很难起作用了。“这怎么可以,商人是贱业,怎么能够作为使臣呢?”金太哲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别的理由。“商人以前是贱业,不过现在不是了,你们如果仍然保持着这种观点恐怕要吃苦头,那些洋商就可以和我平等的商议事情,有时候一些军国大事也可以由商人来传达,见了我的面也不磕头、请安,握个手就算打过招呼了,说起来大清和英吉利、法兰西这些国家还是平等的关系,为什么你们朝鲜这么牛气,可以看不起我大清的商人?”李富贵的这番话说的金太哲哑口无言,倒不是他真的没有词去对付李富贵,可是他现在已经明白了李富贵的立场,这个时候不管是用礼教、道义都套不住李富贵了,所以在继续表现的大义凛然说不定真的会激怒这个家伙,那可不是闹着玩的,现在的朝鲜哪里还经得起别人来打,想通了这一点之后金太哲立刻换了一副嘴脸,“还请总理大人可怜可怜我们,我实话跟大人说吧,现在的朝鲜连年歉收,国内已经是民怨沸腾,以前商人在天朝与日本之间作一些转口贸易倒也还有些赚头,可是这几年这个生意完全没法做了,短短的几年时间就有一大批商号倒闭,如果大人再要朝鲜国内向天朝的商人放开那又是一大批要破产,我们实实在在承受不起,还望大人开恩。”李富贵笑了笑,“你以为签了这个条约朝鲜要吃亏是不是?那你可就想错了,我告诉你一开始可能是有一些阵痛,但是忍过去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你们高丽其实条件很好,每年都能向大清出口金、银、铜、锡、生铁,可是你们连剪刀都要从中国进口,这是为什么?你们高丽的技术、工艺都太差了,开矿也是一样,守着那么多的矿藏,每年只能开那么一点,你们不穷谁穷,要是你们放开了,中国人去你们那里开矿、办厂,别的不说就那税收你们的国库都装不下。”“矿山都是王室的财产,这个恐怕…”李富贵说的话并没有打动金太哲,作为一个儒家思想熏陶出来的人他根本不相信李富贵说的。“你们还真是迂得很,矿山属于王室,可是你们的那个李昇有没有本事把地底下的的宝贝挖出来,现在你也知道朝鲜的民怨很大,可是你们的朝廷还是要想老百姓征收很高的地租,要是能从矿山上赚到钱那农民的负担不就轻了。而且我说矿山也不过是打个比方,你们那里的好东西多了,别的不说以前你们没有办法卖木材吧,兴建造船厂更是做梦都不敢想吧,你们就是那种捧着金饭碗要饭吃的人。”金太哲对李富贵的戒心又提高了一层,虽然朝鲜这些年来一直雌伏于满清,但是深受儒家正统思想影响的他们却一直不把满清视为正溯,在内心里面他们仍然视满人为蛮族,甚至有的人还有忠于大明的思想。所以现在看到李富贵这个满奴的手突然伸得这么长,如果按照他的条件来看以后朝鲜国内恐怕事事都要看他的脸色了。“我们小国实在当不起大人如此厚爱,这件事事关重大,我想我还是要向我们大王请示才能答复大人。”沉思一番之后金太哲决定还是把这件事交给上面的人去头疼吧,虽然知道这样做难免会受到迁怒,但是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倒也是,不过告诉你家大王,这件事我这边很急,要说朝鲜对我大清的忠心那一向是没话说的,每次天朝有什么事你们总是主动要求冲锋在前,这一次可不要落后了,暹罗已经想要争当先进了,你们也要加油啊。”在李富贵的计划中周边这些国家并不完全是掠夺的对象,经过这次升职他内心中的中华有了一定的变化,虽然他也知道这些国家臣服于中国未必是心甘情愿,但是毕竟已经有好几百年的主从关系,现在西方帝国主义侵略者又是步步进逼,所以如果处理得当完全有可能把它们纳入中国版图,而想要达到这个目的首先这些国家本身就不能太弱,否则又变成了李富贵与西方列强硬撼,这一直是李富贵极力避免的。他一方面他希望借助这些国家自身的力量对抗西方,另一方面在这个过程中有需要这些国家与中国越走越近,这无疑又是一条细细的钢丝,目前李富贵是要加强整个东亚的联系,而在这个过程当中这些属国的经济营改也会得到一定的发展,从地理的角度上看他们甚至会排在西北和西南之前。大义说完之后李富贵决定再加一点实在的,“金大人这次远来也着实辛苦,回头我让他们带着大人到处看看,或许大人就会发现你们朝鲜的改革也是迟早的事情,任何一个国家面对这种改革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金大认可要把握住这个机会,说不定过两年坐在领议政位子上的就是大人了。”这话让金太哲怦然心动,刚想回答李富贵却摇了摇手指,“一切等看完再说吧。”对于罗大刚想要投诚的报告李富贵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他还真的没有碰上过。这让他最初怀疑自己是不是面对着一个圈套,不过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这个念头,现在的太平天国向自己用诡计那实在太愚蠢了,杨秀清连湘军和粤军都对付不了了如何敢来招惹自己。“罗大刚?这个人的名声很不错啊?不记得他有什么劣迹,怎么会如此的没有骨气?”李富贵在心里暗暗纳闷。“那个张一飞呢?”李富贵抬头问风自强。“就在我家里。”“他靠得住吗?来历你都查清楚了?”李富贵不是很相信他们洪门的交情,这个组织的内部十分的松散,虽然说起来都是一家兄弟,不过要是真的查起底细来常常一问三不知。“绝对靠得住,红沙会也是两广的老字号了,我们和他们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样啊,那就请他来见一见吧。”张一飞看起来比想象中的年轻,也没有张飞的一点影子,李富贵因为听风自强说这个张一飞是罗大刚的老友又是红沙会的香主所以猜他起码有四五十岁,没想到一见之下也就二十几岁的样子,如果他十年前就是红沙会里的重要人物拿到真是让人有些难以想象了,难不成他也是什么总舵主的弟子。李富贵一边请张一飞坐下一边寒暄道:“张壮士千里迢迢的到这里来为国出力,李某实在是感激,此事若是真的能成,李某定当重谢。”张一飞正色说道:“大人的威名在下一向是景仰的,这次不辞辛劳的穿引线一方面是希望我们汉人能团结起来驱逐鞑虏,另一方面也是觉得大人很快就要对南京动手,而我们的罗香主首当其冲,我们天地会也是担心他会有所损伤,所以才在阵前策反。”李富贵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连远在广西的人都看出来自己必将攻打南京,看来这一战实在是没有办法再拖了,要不然下次就得轮到街上卖菜的大娘来告诉自己该打南京了。算一算也差不多了,把南京拿下来自己的地盘就算是合为一体了,否则总有这么一根刺扎在这里也确实不舒服,李富贵决定把那些新式的爆破武器给部队装备上然后就开打,自己要是再不打可就要便宜李鸿章了。“张大侠说得很有道理,我们汉人之所以老是被外族欺负就是因为我们不团结,咱们以后汉人不打汉人,看还有谁是我们的对手。”李富贵对这种不打内战的口号并不怎么看重,毕竟有多大的利益就有多大的纷争,不过对天地会的人这种口号总是能起到很好的作用。果然张一飞的眼睛一亮,“李大人真是深明大义,难怪江湖上一说起大人都要伸个大拇指。”李富贵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谢过对方的夸奖,“可是说起这个太平军呢我真得很痛,估计张大侠也看出来了,就算我不去打他们他们也长不了,不知道天地会与太平天国究竟是一个什么关系。”对这个问题张一飞倒是没有保留,“洪天王刚起事的时候我们广西的洪门弟兄就纷纷加入太平军,不过那个时候还只是随他们个人的意思,后来太平军的势头越来越猛就有一些堂口为了大业整个投过去,但是天国的官制里并没有我们天地会东西,所以实际上我们还是互不相属,在太平天国里罗大刚是天官丞相,要受上面的那些王、豫、燕、侯们管,在我们红沙会里他是香主要受总舵主管。”“噢,如果两者有冲突他还是听总舵主的是不是?”张一飞笑了笑,“也不是这么说,不过太平天国对咱们天地会的好汉总是防着一手,实在是让人心冷,老罗的功劳可都是拿着脑袋拼出来的,可是到现在还只是个丞相,这个狗屁官我早就劝他不要做了。”“这么说还是太平天国对不起天地会,难怪罗大刚那么义气的一个人会想投诚,不知道罗大哥有没有什么条件。”这话一问出来张一飞可是觉得有些为难,罗大刚的确有条件,不过这些条件在张一飞看起来有些苛刻,“大人您别生气,罗大刚那个人就是有些牛脾气,所以他的确有些要求。”“说来听听。”“他说他在太平天国虽然天王、东王对他说不上好,不过也不算坏,现在只是不和而去,并不是有什么仇恨,所以他不能出卖太平天国,到时候他带着愿意跟随他的人马前来投奔大人,但是如果大人想要南京和镇江还得自己去打。”“这样啊,倒是有点意思。”李富贵刚才的确在想最好等到自己要打南京的时候罗大刚阵前倒戈给太平军出其不意的一击,可是现在人家事先就把这扇门给堵上了,“看在这小子是历史名将得份上就纵容他一回吧,其实背叛就是背叛,哪有那么多啰里八嗦的,就算他只是带人离开镇江以杨秀清的性格难道会有任何不同吗?”李富贵在心里想道。“这个我可以答应,到时候就请罗大哥带领人马开出镇江到常州接受整编好了。”李富贵的大度让张一飞很是感动,不过他还有更苛刻的条件没说出来,“罗大刚听说在大人的领地内可以不用剃头,所以他不愿意重新剃头、续辫。”这个条件让李富贵有些为难,虽说在他这里不留辫子的人的确越来越多,但是要是成建制的蓄发似乎有些太扎眼了,尤其是一支太平天国的降卒,罗大刚这样意气用事却置部下安危于不顾让李富贵对他有些失望。看到李富贵沉默不语张一飞赶忙解释:“罗大刚他说自己好容易恢复了我汉人的冠衫,实在是不能再打扮成鞑子的样子。”“你让我很为难啊。”“还请大人多多海涵,罗大刚它的牛脾气要示犯起来谁都拉不回来。”李富贵冷笑了一声,“牛脾气?未必吧,他这样的牛脾气要是对着洪秀全或者杨秀清犯过一次只怕立刻就要脑袋搬家,怎么这么多年就偏偏是要到我这里来的时候就犯了?你去跟他说他的人可以不留辫子,但是也不能留长发,回头你带一个板寸的的发型回去,跟他们说以后就是这个样子,这是将来我军中的统一发型,现在让他们先赶这个时髦。”虽然不知道板寸是什么不过张一飞能得到不留辫子的承诺已经是喜出望外了。“大人如此大度,我替罗大刚先在这里谢过大人了。”李富贵摆了摆手,“我也知道罗大刚这次背着叛徒的名声心里肯定觉得很不舒服,我现在也算给足了他面子,而且你还可以告诉他,我让他去山东,不会和太平军再碰面,省得他们见了面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