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德亲贝勒府的老福晋虽然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但她发挥三寸不烂之舌,又是眼泪又是鼻涕,不停的向自己的丈夫、儿子、媳妇诉说自己的委屈。也因此一连几天又有一大堆的贝勒、福晋踏进御贝勒府,差点没将贝勒府的门槛给踩平了,而他们美其名是来替老福晋讨公道,但其实是为了来看夏芸儿的庐山真面目,他们想看一看,她是不是真如老福晋所言,有着倾国倾城之貌?他们的确没失望,那双他们可能从未认真看过的水汪汪美眸,还有那集天仙容貌与鬼灵精的狡黠气质,结合之下有一股令人鬼迷心窍的动人魅力。所以根本忘了骂人,就让有危机意识的另一半给赶回去了!接下来是好脾气的德亲王在老福晋的泪水攻势下,不得不走一趟御贝勒府。这一看,才知道小媳妇还真的是所有儿媳妇里最美丽的一个,他下意识里也希望她会是所有媳妇里脾气最好的一个,不过他却忘了她的丈夫是他所有儿子里最霸气、最有原则的。他竟然要芸儿回避,要他这个阿玛直接找他谈。书房里,父子俩面对面,他就直接把话说白了。“阿玛希望你能带芸儿亲自去向你额娘道个歉,让她消消火。”“阿玛应该最清楚额娘的脾气,我们这一去,额娘只会得寸进尺,气焰更炙。”“这……”“阿玛的脾气不就是这样被磨掉的?”御沙的话一针见血,让德亲王顿时语塞。“总之我不会让芸儿回去受委屈。”御沙再次强调。而一个小小人儿就躲在窗户外,透过她偷偷戳的一个小洞看向里面,尤其在看到御沙那始终坚定的神情时,不知怎么的,竟让她感动得热泪盈眶。仔细想一想,她的确不够好,而他却太优秀了,这样完美的男人怎么会这么疼自己呢?她忍不住轻叹一声,而这么小小的一声,书房里的御沙却听见了。他随即起身,“我希望阿玛对额娘的纵容与溺爱也要适可而止,让额娘知道界线与分寸,她毕竟是个长辈。”德亲王尴尬点头,“呃,咳咳,我知道了,你这孩子也真的是。”难怪连皇上都觉得跟他对话很吃力,没有分寸的人不知道是谁?“我送阿玛出去。”连逐客令都来了,唉!他无奈点头。御沙送走父亲后,再回到书房,就看到窗户被戳了一个小洞,但夏芸儿却不见了。他找了一下,总算在花园里看到坐在池塘旁,看着鲤鱼在荷叶里嬉戏的小小身影,她的表情看来很困扰,他走到她身边。“想什么?”“没有。”“撒谎。”“没有。”话说没有,但一双藏着困惑的眸子却在他的脸及身上转了一圈,然后似乎很不以为然的嘟起了红唇。“告诉我你在想什么?”想像他这么俊美优雅,有着精明冷戾的迷人魅力的男人,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为什么会对她这么好?她刚刚才把自己从小到大的整人恶行想了一遍,她真的很不好……“快说。”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喜欢她的直接、单纯,喜怒哀乐一目了然,而非此刻看不透的样子,就连那一向纯净的眸子都变得复杂。“我……不喜欢因为自己的关系,造成你跟你的额娘,就是我们的额娘有嫌隙,这显得我很不孝。”“你真的在想这件事?”他怀疑。“当然不只啦,但这绝对是其中一件。”她显得好困扰,“怎么回事嘛?为什么跟你成亲后我的烦恼愈来愈多?”“你真的这么想?”“是啊,原本我的生活很单纯的,直到选秀女开始,到现在……”她吐了一口长气,双肩垮下,“没遇见你就好了。”他黑眸半眯,“永远都不要再让我听到这句话!”她一愣,这才从自己烦杂的思绪中脱离出来,“你说什么?”“你没有选择,你只能爱我,听到没有!”他说得斩钉截铁,眼神凌厉。她被他突然的怒气吓到了,“你怎么了?”他咬牙怒吼,“我们注定要在一起——”“我知道嘛,”烦躁的火儿也不小的她没好气的打断他的话,“我们是夫妻了呀,要同甘共苦,可是有些事就是不对,至少我爹娘喜欢你,可你额娘不喜欢我,这一点我就是做不好,我很懊恼耶,你干嘛吼我?!”浓眉一蹙,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你帮我拿个主意吧,你是她儿子,”她吐了口长气,看来莫可奈何,一副可怜兮兮样。“我是不是该去跟她道歉?还是杀只鸡、杀只鸭,弄出个苏绣来?总之迎合她希望我做的一切,好让她喜欢我,那样你就不会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可是我知道自己根本做不来,那些事都跟我作对,我真的不会呀……”说了长长的一大串,她是愈说愈沮丧,头愈垂愈低。他的眼神和缓了下来,再吐了口长气笑了,他知道他是真的误会她了。突然弯下身,他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她一愣,慢半拍的看着他,“干嘛忽然抱我?”“因为——突然很想爱你。”他的声音低沉喑哑,但带着撩人的挑逗魅力,她的粉脸儿不由得飞上两抹嫣红,而在他灼灼的炽烈眸光下,她什么也无法想了,只能任由他将她抱回房间。从这一天开始,有些事变得不同了。譬如说夏芸儿不再戴面具,不再穿那些灰黑衣服,美丽的脸庞、粉彩色系的旗装,将她清灵、俏丽的气质完全展现,整个贝勒府里也因为多了她这么一张赏心悦目的脸,似乎变得更有活力。但除此之外,有些事绝对是相同的。譬如老福晋还是派了人来传话,就算夏芸儿是天仙化人,在她心中就是不及格的媳妇。可以想见,这件事还有得吵。另一件事就是她的睡相仍旧欠佳,有时候还差点掉到床下去,还好总是及时的被御沙的大手给捞回怀里。有时则是她又踢了他一腿,被他揪到怀里狠狠的吻上一阵,当作补偿。总之扰他清梦的代价就是,他对她啃呀、吃呀、舔的,有时一晚上下来,简直让她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她当然抗议过,但他话也说得直接,就是她改正自己的睡相,别再吵他。但睡都睡着了,天生睡相差,又不是她的错!可她不懂,他睡相也不好的啊,怎么他就没有再踢她下床过?男人跟女人的构造不同,这是他的解释,但她就是不懂!御沙却很清楚,怀里多了一个软玉温香,还是自己在乎、渴望的人,所以他入眠的时间总是比她慢,大半时间都是他快睡着才会遭到她的“暗算”。只是这样甜蜜的日子才过个几日,夏芸儿听到有人又要拍拍屁股走人了,她可火大了,他当这里是客栈还是驿站?桌上放着早膳,每一盘菜、粥品都还没动半口,她就有想掀桌子的冲动。“你又要走?到底是去哪里?“她忍不住要问,要不她会怀疑在另一个地方还有他的红粉知己。一看到她那双冒着火的美眸中闪过狐疑,便知道她一定往不好的方面想了。“去扬州处理运河的事,这是我一直在做的工作。”对喔,他是治水专家嘛。“那我也去好不好?”她才不想留在府里,谁知道老福晋会不会又来找她的碴。“不行!”“为什么不行?”“不安全。”“我会乖乖的,”她双手合十,“拜托嘛,我现在又不戴面具,你不用担心有工人看到我会吓得摔到河里去。”对她这俏皮的说法,他忍不住一笑。“我不担心你的脸,我承认你这张脸让我一见倾心,但是最先吸引我的是你的声音跟眼睛。”“也就是说如果我真的长成那副鬼模样,你还是会娶我?”“嗯,因为你对我而言有种独特的吸引力,何况美人我也看太多了。”“那就让我去嘛,有一个对你有独特吸引力的妻子在旁边陪你,不是很美好的一件事吗?”她很努力的想说服他。那会分心吧!他想。看他还在考虑,她突然改口,“好,那我就不去了。”他一挑浓眉,“你要偷偷去?”“对。”她承认,一双黑又亮的美眸带着挑衅意味,看他是要让她大方的跟,还是要她使计谋的跟去。一想到她若是不小心在外招蜂引蝶,又用愚蠢的方法来应付……还是让她跟在身边比较安全。“好吧,你跟我去。”她的反应是直接扑向他,开心的亲了下他的唇,然后愣了一下,顿时粉脸涨红,因为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至于御沙的反应,则是回应她一个火辣辣的热吻。第二天,小俩口就乘马车到扬州去了。说是扬州,夏芸儿想的是美丽的景致,像是柳丝垂金、十里碧波,但是御沙带她去的地方也是扬州,但显然不是古今诗人赞叹歌颂的美丽风景,而是在近郊一处与古运河有段距离的河道,偏僻、安静、朴拙,甚至带了点荒芜。但她其实没有什么时间抱怨,基本上他们一到这儿,御沙就像变成另一个人似的,虽然他看来仍然尊贵无比,表情也一样淡漠,但这儿做事、搬运、做闸门的百姓们似乎没有尊卑之分,他们跟他说话、相处都相当自然,有如亲人朋友。更令她感到难以置信的是,他的言谈举止间所散发的讯息——他相当喜欢做这件事!即使是一脚踩在澜泥巴里,他的眉头都没有皱过一下。一整天,她被晾在一旁晒太阳,而他的工作看来好复杂,也很忙碌,站在一个地方指挥着工人做事,几乎不见他休息,就连吃饭也没有好好坐下来吃。没想到这个贵气十足的男人竟然有如此粗犷随和的一面,她的视线几乎离不开他。“御沙贝勒很了不起!”她身旁突然冒出一个老伯的声音,她回过头,发现是一位扛沙土的老伯伯。“我也这么觉得。”她颇为得意的回以一笑,因为这个了不起的人是她的丈夫啊!不一会儿,御沙走回这个临时搭建的休息棚子,她立即递了一杯水给他。他仰头喝下,看着他额上流下的汗珠,她的心竟莫名的噗通狂跳,他的阳刚魅力在汗水下似乎更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在他离开又去做事后,她继续凝望着他,看着他跟其他执行者谈论,一旦这条内陆运河建好后,这里的船就能安安稳稳的行驶,不必担心因为上下游的落差太大,村民的生命及财产都得靠运气来决定去留,尤其是下大雨时什么事都不能做。她静静的看着那些暂时休息喝水的老百姓,他们有的向他表明感激,有的以崇拜的眼神看他,但不管如何,她都有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感。“在河道上修筑节制闸,就能一段一段的抑制水流速度……”御沙正指着那些进行的工程,一边向监工的人叮嘱要注意的地方。忙碌了一整天,终于捱到日落,用完餐后也已夜暮低垂。话说扬州人很享受生活,工人大都是本地人,他们早上“皮包水”,晚上就要“水包皮”,这是他们的传统习俗。皮包水,就是肚皮包水,一定得喝早茶;晚上泡澡堂,把人泡在水里,就叫水包皮。入境随俗,河道旁最近的小村落的后山,就有一个天然澡堂,众人都尊重贝勒爷还有他美丽可人的娇妻,因而大家都说好,那个地方给他们私用,也算感激一个天之骄子屈就在这个简陋的小地方。可是要夏芸儿在没有侍卫或这样空旷的地方洗澡,她还真的怕,而御沙也看出她的不自在,所以由他站岗,虽然这样做算多此一举,但能让她安心洗澡,他不介意。两人洗完澡后回到房间,她带着若有所思的眼神瞅着他看。他真的很专心,那张她看不懂的工程图上画得密密麻麻的,而在其他人工作时他也没有闲着,总是走前走后,甚至其他人都回家休息了,他会再巡视一遍,然后最后一个回到住处。“你很喜欢这份差事,是不?”他眸中微绽笑意,“怎么说?”“你看来乐此不疲,而且乐在其中。”“没错,这让我很有成就感,水患解除或疏浚工程完成,想到不再有人因水患而颠沛流离,百姓的财产、生命有了保障,可以安居乐业,而自己竟能尽一分心力,这种感觉是很难形容的。”她一脸佩服的看着他,“你是个很好的人。”“你也不差。”“可我在额娘的眼中和你差太多了。”“追究起来额娘也要负一些责任,因为我是她生的,若硬要说我眼光不好,她当然也脱不了关系。”“你这是在安慰我?”“我是在告诉你,我相信自己的目光,截至目前为止,我不曾感到后悔。”莫名其妙的,她的心怎么又噗通噗通的狂跳起来,最近常这样呢!似乎感觉到她灼热的凝睇,他放下手边的图,起身走向她。她脸儿一红,觉得周遭充满了烫人的气流,她又羞又紧张的赶忙躲进被窝里。他微微一笑上了床,接着,一件件的衣物从**被扔了下来……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令御沙讶异的是,夏芸儿竟然很喜欢这样的日子,她其实什么也不能做,只是静静的看着他跟其他人做事,大多时间都是帮忙递茶水、送毛巾。“你不无聊?还是回贝勒府去?”“不要,我喜欢待这里。”这里的人可比贝勒府里的人要真实多了,至少没有主子、福晋的叫个不停,她不必穿旗服、踩寸子,可以穿简单的汉服、绣花鞋,编个发辫在山林里跑、在河下游的清澈浅溪抓小鱼儿,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由自在。不过在一连几天的好天气后,昨晚就不见满天星斗,今儿一早果然就是乌云密布,下起大雨。“今天不能做事了吧?”她从被窝里冒出头来,看着窗外的大雨。他点头,但仍穿上了外出服。她一愣,“那你还去?”“我得去视察一下,看看有没有问题?”“我跟你去。”“不了,我去去一下就回来了。”他一再坚持,她也只好打消想跟去的念头。只不过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外面的滂沱大雨没有停歇的迹象,他又只有一个人……她愈想愈不放心,还是忍不住的拿了把伞,跑到施行河道工程的坡地去,虽然下大雨,一片灰蒙蒙的,但视线还是清楚的,她看来看去,怎么就是没有看到他。“御沙!御沙!”她忍不住心中的忧心,在雨中大叫。“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一起,她才看到远处有个挺拔的身影在那些节制闸的板子间穿梭,有时看不见、有时又能瞧见,她想也没想的就朝他奔过去——他脸色悚地一变,“不要过来!”吼声虽起,但一声石破天惊的雷霆之声正好盖过他的警示。来不及了!高涨的河水冲刷了两旁的泥土,她一脚踩进了烂泥巴,整个身子一滑,被激流往下冲,她的尖叫声被河流及大雨声淹没。他脸色丕变,急急的飞身过来要将她从河面拉起,但她突地又沉入河中,再看到放在河岸旁的一块木板被冲入河道,直直往她冲过去,他跃入河面,在浑浊的河流中搜寻,看到她载浮载沉,他奋臂泅泳,在拉到她的同时那块大木板也正冲撞向她,没有丝毫犹豫,他以自己的身体为盾,将她护在怀里,背部的重击使他脸色微变,但仍紧咬着牙,与激流抵抗,挣扎着拉她上了河岸,他在沉重的喘了几口气后,再也忍不住喷出了一道血箭!她猛然抬头,惊惶的看着面无血色而昏厥过去的他,“快来人!快来人啊!”泪,不停的落下,四周灰蒙蒙一片,除了他们,根本没有旁人!不对,她不能哭,她忙拭泪,快步的往村子跑去……蒙眬中,御沙一直听到间歇的哭泣声,他想醒过来看看是谁,但却怎么也醒不过来,他似乎陷入沉睡之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声声哭泣再次敲入他混沌的脑海中,而且他听出来了,是芸儿的哭声。他倏地醒过来,侧过脸一看,她就趴在他的床边哭得好伤心。“芸儿?”她先是一愣,但随即抬起头来,急急的擦拭脸上的泪水,“你醒了?太好了!”他蹙着眉,看到自己的胸前绕了绷带,又见她的脸颊不断滚落泪水,“你哭什么?”“你都不醒嘛,一天了呢!我好怕你会……”她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傻瓜!我没有那么脆弱!”他轻柔的摸着她满是泪痕的脸颊。“我不管!”她哽咽,“下次——如果有下次的话,你千万别救我了,好不好?”“你在胡说什么?何况也不会有下次了!我不准你再接近河道!”虽然虚弱,但他这句话讲得铿锵有力,不容辩驳。“不只是河道的事,我是指以后,假设又遇到什么危险,你一定要答应我,以你自己为重!”“你究竟在胡说什么?!”他不懂,“再说我也不准你置身在危险之中。”她生气了。“你那么重要,所有人的希望都放在你身上,如果你怎么样了,我又取代不了你的工作,你比我有用耶,你保重自己好不好?”闻言,御沙是失望的,她的思考点都在别人对他的期望上,他的声音突然转为低沉,“你呢?”“我?我什么?”“我要是有什么事,你可是当定寡妇了。”“不会的!”她突如其来哭吼着,泪水一下子就决堤了,“我不管,总之以后就是这样,你要保护你自己,我也会保护我自己,不轻易涉险,你不可以出事就对了!”她是把他的生命放在她之上!他的眼神放柔了,以深情的眼眸紧紧锁着她的。她被他看得脸红心跳,不自在的想要起身时,他的手突地抓住她,略微施力的将她的身子拉近,给了她一个深情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