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Q惊愕地微张开嘴,瞪着森先生那像小鸟一样明亮的眼睛,左边嘴角极快上翘,短促一笑,又迅速僵硬垂下,问:“你什么意思?”“事情一开始按着原轨道有条不紊地进行,正确的谋杀者,正确的地点,正确的时间,但却出现错误的被谋杀者。”森先生低沉的声音中,透着深深的困惑。大Q紧紧盯着森先生,干巴巴地问:“我还不是懂你到底想说什么?原轨道?这一切是事先计划好的吗?你知道些什么?或者,你做过些什么?”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大Q觉得自己的喉咙有点发干发紧,脑海想起最近森先生的奇怪言行,心脏开始突突的跳起来。森先生小鸟一般的明亮眼睛像蒙上了一层阴霾,暗淡下来,浓墨似的双眉皱起来。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大Q,似乎在衡量什么,直到双眼颤动似的轻眨了3次后,他似乎下定了决心。“大约半个月前,我收到一个陌生手机号码发来的短信,短信说很快会有一个年轻女人杀人,问我要不要看。当初我不当一回事,只当是一些无聊人发的一些无聊骚扰短信,看了就直接删掉了。隔了大概两天,短信又来了,这次他说杀人的女人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凶手,但却真的杀了人,是非常难解的一个案,问我有没兴趣破解。我当时觉得奇怪,但不确定是不是同一个手机号码发出的,因为第一次我没保存。不过我开始有点好奇了,所以没删除这次信息。第二天短信又来了,说女人将会谋杀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并会神不知鬼不觉抛尸荒野。”大Q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体。“这条短信让我对整件事兴致勃勃,并对下一条短信充满了期待。再过一天,短信又来了。新短信清晰陈述了那杀人的女人会大概在什么时候,穿着什么类型衣服,出现在哪里。然后,就在当天,与短信里预言的情况一模一样,那女人出现了,就在‘茶道’外面,我指过给你看。见到她的那一刻,我完全兴奋起来了。”森先生停了下来,大Q不敢呼吸得太响,怕打乱了森先生的思绪。森先生舔了添上唇,继续往下说:“然后第二天,短信又来了,说‘这个乏味的社会,总缺乏有趣的事情,也缺少有价值的事,那年轻女人或者能适时做一点贡献。只要她动手,就一切无法挽回,虽然她可能是个可怜的牺牲者,但她无法逃脱这既定的命运。时间会让真相大白,也可能不。’“之后连续几天短信不再来了,就在我不再抱希望的时候,它又来了,就在今天凌晨。它说事情要出现了,就在城东旧工业区的废气仓库里,如果我还想阻止的话,就要赶快,否则就一切来不及了。于是我马上赶去那里,就在一间有着微弱灯光的仓库外面往里张望的时候,后脖子被人狠狠来了一下,之后就一直昏迷到天黑。醒来发现躺在一个废弃仓库里,身上没伤,也没被捆绑,也并没人在旁边看守。“回来的路上,我一直迷糊得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想打电话给你,但手机不知是没电还是坏了。后来我经过一个小店铺,里面的电视正播着凶杀新闻。但凶杀案跟短信预告不一样,所以我并没将这两者联想到一起去。直到我们遇到了。”大Q盯着森先生看,保持沉默。清晰、详细,像熟背了的书一样。“像一本不怎么样的书。”他慢吞吞的说。森先生静静看着他,说:“你还是认为这是我的想象吗?我开始感兴趣的时候也有这个想法,觉得或许我可以出一本新书了,所以我配合短信的预告,参与了其中,帮助事情发展下去。但是,事有跷蹊。”森先生神情激动起来,“我觉得自己被利用了,或被卷了进去,我被引去废气仓库,被袭击,在关键的时刻失踪了很长一段时间,最重要的是,没人证也没物证证明我说法的真实性。”大Q迎着他灼热逼人的目光,用试探的语调说:“所以,你可能就是真正的凶手?”“我隐约担心这个!”森先生向后一靠,“凶杀案发生后,我把前后的事情联系起来想了几遍,觉得这一切都已事先计划好了,而我是其中一部分。”大Q依然用试探的语调说:“或者我也成了其中一部分?”“这就是我们要弄清楚的地方,”森先生压抑着激动,坚定地说,“我们可能被设计了,可能被卷了进去,无论如何,我们现在停不下手了。”一向爱玩的大Q现在可一点也不觉得好玩。没人愿意与谋杀案扯上关系。“来吧,把你今天的遭遇说说,看看有没有些有用的信息。”森先生说。大Q定定神,将白天的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森先生静静听着,左大拇指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抚着左面颊,期间没发一句询问打断大Q的讲述。讲述完了后,两人都没作声。半晌后,森先生开口,一字一顿地缓缓说道:“虽然,不能确定那女人杀了人,可是,她一定知道些什么,她又害怕又困惑。我们可以从了解使她害怕困惑的东西入手。”“但首先,”大Q眼神里闪烁着一点研判的意味,“在还未找到女人之前,我们再研究一下你收到的短信吧,或许可以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森先生被提醒了,说:“但我手机不知道是坏了还是没电,开了不机。看看。”他找出充电器,插上,按开机键,“嘀”声手机顺利开了机。森先生熟练地操作着,几秒后,他抬起头,眉头拧紧,轻轻地说:“大Q,信息没了,一条也不剩,全没了。”大Q紧紧撅着嘴,一言不发。拿过手机,仔细翻找了一遍,并没有意外。他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扔,朝着沙发靠背向后一仰。森先生又拿起手机翻找,一边嘀咕着:“我明明只删了第一条,后面的一条都没删过,保存得好好的,之后还反反复复看了好几回。”他突然想起什么,一下子停下来,抬头望着大Q。后者也正皱紧眉头看着他。“会不会,我被袭击晕倒之后,那伙人把信息删掉了?”“你说那‘伙’人,不是单独一个人?”森先生闭上双眼,用左手大拇指按着左太阳穴。“可能是一个团伙,也可能是一个人单干。但他这样做是为销毁证据吗?这就是打晕我的目的吗?”“如果只是想销毁那些短信,他们可以采用更省事的方法,比如偷。”大Q似乎不太同意。“嗯……”森先生只觉得大脑一团混乱,太阳穴一阵痛感,之前被袭击的后脑勺也开始有股钝钝的痛楚传来,他忍不住呻吟起来。“确实没那么简单。但是,”他边说边站起来,“我们都去睡一觉再研究吧。现在一团混乱。”他看看钟,比划着沙发,继续说:“已经快3点,如果你不打算回你家了,可以在这里凑合一下。我先去睡了。如果你决定走,帮我关好门。”大Q的目光一路跟随着森先生的背影,直到他房门将它隔开在后面。他的嘴依然紧紧撅着,脸也绷得紧紧的。他把腿抬起搁在沙发扶手上,侧身躺下。他眼皮重得像挂了半块铅,大脑也累得被另外半块铅压着,但这几天的点点滴滴、森先生的一言一语正在他大脑里反复重组、拼凑着起劲。他散漫的目光无意中瞥见茶几上一本书中似乎露出一张照片的一角,于是他自自然然伸出手去把它抽了出来,自自然然送到眼前。当他目光在照片上定焦,接收到上面的信息后,他猛的翻身坐了起来,死死盯着照片。是那个年轻女人。这无疑是一张偷拍的照片,一如电影里经常出现的偷拍角度:她一个人走在热闹的街道上,身边围着陌生人流。大Q捏紧照片,抬头望向对面那扇紧闭的房门,眼光久久收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