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Q好像听到很大一声关门声,猛的从梦中惊醒。他朦胧睁开眼,发现自己卷缩在沙发里,手里还攥紧那张照片。他转动压得发麻的脖子,大门关得好好的,但对面的房门却半开着。他撑坐起来,合上眼,大口呼吸几次,把浓重的睡意呼掉,接着用力甩甩头,再睁开眼睛。他低头看着照片,又沉思了一小会,然后一边把照片放回原位置,一边大声呼唤森先生。但没有回答。他走过去,往房间内一瞧,只有一床凌乱的被。他再逐一找遍各个房间,完全没有人影。他寻思刚才半梦醒间的那关门声或许是真实的。他走回沙发,重新坐下,把事情反过来复过去仔仔细细重新思索,神色严肃得像准备主持批评大会的领导。好几分钟后,大Q决定去“大猴子”吃个中午餐,但那之前,先回家进行一个简单的漱洗是必要的。“大猴子”餐厅里依然是稀稀拉拉几个顾客。找了个安静的角落位,大Q要了份吞拿鱼色拉、绿茶多士、一对蜜汁鸡翅、一杯皇室至尊奶茶。啜饮一口奶茶后,大Q扁扁嘴,如果让真正的皇室成员来一口的话,必定马上摔杯,大发雷霆。无惊无喜把中午餐吃完,大Q擦擦嘴,筹划如何打发今天。或者在目前一切还混沌的情况下,找森先生并不合适。年轻女人可能是个好方向,不过也不知该往哪里开始入手。但是没了这两条线,就凭自己手中的资料,实在挖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大Q无奈地叹口气。突然他眼前闪进一个身影,并在桌子对面坐下了。他定眼一看,大脑一下子活动起来。年轻女人端端正正坐在面前,静静看着他。大Q的嘴唇不由自主上下分开了,笑着说:“我们又见面了。”年轻女人继续静静盯着他,好几秒后才冷漠开口:“你昨天说什么事情会出现,之后果然出现,说谁认定我是杀人凶手,诸如此类的话,是什么意思?”“是有人那么说过。”大Q迟疑了半秒才回答。“谁?凭什么?”“作为一个玩笑,或恶作剧,你表现得太关心了点。”大Q淡淡地说。诺尔小姐挪了下身体,咬着下唇盯着大Q。大Q目不转睛迎视她的目光。虽然她的眼睛如灯光下的珠片般亮晶晶,但眼眶明显透露了极度疲劳的事实。对视持续了近一分钟,双方各自在心底衡量着。“问题是我成为被作弄的对象。”她首先开口了。“被陌生人不痛不痒指控一句‘你是凶手’,不足以造成困扰。”大Q依然不动声色。诺尔小姐又挪了下身体,放在桌面的右手半握成拳,拇指和食指围成圆,用力弹着。她垂下眼帘,像在考虑。轻轻吐出一口气后,她重新扬起眼皮。大Q一直观看着她的表情变化,他等着。“我被电话骚扰,从昨天见过你之后开始,已经有三次了。”“什么样的骚扰?”大Q迅速问道。诺尔小姐似乎已经下定决心了,她的声音清晰而沉稳。“开始是电流声,一把男声说‘我知道你做过什么’,然后又是电流声,接着就挂了。每次都一模一样,就好象是在播放制好的录音。”“你认为是我?”“有可能,也可能是你口中的那个人,又或者别的什么人。”诺尔小姐两只手掌交叠一起。“这个我可回答不上了。”“但你能回答点别的,是吧?”大Q一阵沉吟,摊开手掌,粗略地检查着指甲。“公开布诚吧!对你的指控是否只是胡闹?”诺尔小姐眨了眨眼。“这是我要弄清楚的事情之一。但我,不知道你是否值得信任。”“这个要我证明是比较难,不比你证明你自己更容易。”诺尔小姐舔舔发干的嘴唇,再开口时声音有了些微妙变化。“我不确信我杀了人。半夜里我惊醒,发现浴室里有血迹,浴缸里有具尸体。我认为自己在做梦,然后又上床继续睡觉。第二天再起来查看,没有血迹,更没有尸体,只留下浴缸边沿上的一个不太显眼的血点。”“可能那血迹你自己不小心留下的。”大Q提议。“我一开始也这样认为,直到看到新闻报道。”她的瞳孔有点收缩,透出一丝恐惧,瞪着他,声音略微颤抖,“新闻里的女死者就是我前一晚半夜在浴缸里见到的尸体。”大Q嘴巴微张着,但“啊”并没发出声来。他吞下一口口水,问:“你确定是同一个人?同一具尸体?”她叠着的双手紧攥在一起,关节发白。“是的。宝石蓝丝质低胸晚礼服,大波浪长卷发,美丽、成熟、苍白。”吐出最后一个词时,诺尔小姐脑海浮现出那张脸,焦距落入大Q面前空气中的眼睛瞪得老大。“我绝忘不了那个样子!”她双眼的焦点又回大Q表情复杂的脸上,强调着。“昨天听到你一番奇怪的话后,我回到家就开始接到不明电话了。”大Q理解地点点头,难怪昨天她反应激烈。“难以置信,而且诡异,是吧?”诺尔小姐瞳孔里那抹恐惧隐藏了起来,换上淡淡的严厉,简短说道:“轮到你了。”“我的故事要单调很多。大概一个星期前,我和朋友在‘茶道’喝茶,你知道‘茶道’?就在这里附近百德街那间。”诺尔点点头,“就在我公寓附近。”“什么?你就住这附近?不是要坐11路车吗?”大Q大声问。“你为什么说11路车?”她声调略显高亢。“啊,这个,后面会解释到。”大Q挥挥手,“看来我们之前全瞎忙了。那天我们‘茶道’喝茶,我朋友突然指着外面的你说是凶手,并说谋杀并没发生,但即将发生,并一定会发生。我当时只当他在构思作品。他曾经是个小说家。第二天,他焦虑不安来找我,说要阻止那个将要发生的谋杀,说那个可能是个错误的谋杀,会牵涉到无辜受伤人什么的。于是他认定只有尽快找到你,才能阻止。而他早已分析研究好你可能住的地方,因为那天我们看到你上了11路车。于是我们沿着11路车的路线,整整找了3天。当然一无所获。不过对这个结果他并不太失望,说事情要发生终会发生,一天之内会自动找上我们。而我昨天见到你时,刚好是他所说的时间。这就不难理解我当时的粗鲁失礼了,因为我一直等待着你的出现。事情基本就是这样。”诺尔小姐脸部绷得僵直,紧咬下唇。“我没见到你的朋友。”“是的。昨天我一直找不到他,直到今天凌晨。今天也一早又没了人影。”大Q思索着要不要把森先生一些可疑的地方说出来,但很快决定作一定保留。“昨天他被人袭击,在一个废弃仓库里过了一天,直到半夜才醒过来。”诺尔小姐瞪大双眼。“今天我醒来时,已见不到他了。可能又在某个废弃仓库里。”说完后,大Q也觉得自己编了一个蹩脚的冷笑话,尴尬地裂了裂嘴。诺尔小姐丝毫不理会他的尴尬。“凌晨我们见面后,聊了一下他之前的预知。他说见到你的前后,不间断收到陌生号码的短信,告诉他关于你的将来时行动,描述你的样子,描述那谋杀的主角。听说本该是个男死者的,但最后变成了女性。而昨天他一早得到短信,让他去仓库那边及时阻止事情发生,结果在那里被袭击昏迷了一整天。不过我们找不到他所说的短信,而他否认删了。似乎删除短信也是袭击内容之一。”“现在能联系上吗?”诺尔小姐像听着惊奇的故事,大瞪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等大Q话音一落,就急切问道。大Q表示试试,但森先生的手机状态似乎还没从昨天恢复过来。于是他留了个留言。“你刚才说你住这附近?那那天……”大Q继续解迷团。诺尔小姐把“哦”的二声声调发到很到位,说:“我当时只是去看朋友。”“这整件事很不正常,是不是?”她把话题拉回正轨,“像个阴谋。”“最不正常的是浴缸尸体消失了。你可能被下迷药了所以看不到尸体被搬出搬进?你记忆混乱了?将不同梦境与真实混接起来了?你有预见特异功能?间歇性失忆?人格分裂?”大Q一连串发问,猜测各种可能性。诺尔小姐逐一摇头,然后梦呓般说:“又可能我真的杀了人。”“并把尸体抛弃荒野?”她无助地望着他。“不合理。没一处地方是合理的。”大Q又拨打森先生电话,依然“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他有点愤愤然起来,在现在这种关键时刻,森先生一直失踪。诺尔小姐短促呼出一口气。两人陷入沉默。诺尔小姐以总结的口吻说:“一旦联系上你朋友,请马上找我,什么时候都可以。”她报上手机号码和名字。“诺尔,很特殊的名字。”大Q说,保存好号码,拨响她手机,“我叫大Q。巨大的字母Q。”“每一个人都这样说。你的像卡通人名。”“同样也是每个人都这样说。”两人互留下联系方式后,很快就分了手。诺尔小姐觉得“大猴子”里的空气闷到快要爆了,她必须去空旷一点、空气更流动的地方缓下气,最好能跑上几圈,那会更舒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