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尔小姐坐在电脑前,旁边翻开几本专业英语词典,正费脑筋翻译着一份工业学方面的学术论文,那些专业用语看得她的头又胀又晕。突然,电话大响,将她猛的大吓一跳。她走过去,拿起听筒。“沙——”那声音又来了!诺尔小姐马上冲动地想把电话扔掉,或者挂上,但此刻她的手毫不听使唤,僵硬地紧握住话筒,贴近她的右耳,强迫她听着“沙——”的微弱电流声。然后那个阴沉又悠长的男声响起了:“你抢别人未婚夫的事情败露了,她很快就会找上你。”一字一句诺尔小姐听得清清楚楚,但了解不到字面的意思,她只觉全身汗毛倒竖,完全凭着本能地冲口而出:“你什么意思?你是谁?!”“沙——”电流声重新填充听筒,2秒后,“喀嚓”的断了。诺尔小姐呆立当地。他说什么?未婚夫!说我抢未婚夫?谁的未婚夫?她快速转着头,急促地大口呼气吸气。疯子,疯子!究竟是怎么回事?!疯了!PART22这是一间20平方米左右的房间。乍眼一看,装修似乎非常简单,但略加观察就会发现其实有着相当精致的布置。两张米白色单人布沙发分别在长方形矮桌的两边,桌面上整齐叠放着几本休闲杂志,另外还有一只约20厘米高的修长透明玻璃花瓶,插着一朵同样优美的非洲菊。空白的墙壁上铺贴着淡雅的墙纸,大片接近白色的浅绿为空气注入了轻快的成分。墙纸有着巨大但非常浅淡的花纹,如果眼睛不跟随纹路一直延伸,很难发现那是什么样的花纹,但谁又执意去弄清楚这个?但靠近沙发位置的图案却非常引人注目,一开一含苞的两枝花不经意交叉着,弯弯曲曲向上延伸的水墨花茎超过1米,瘦长、纤美。肯定是后来另外加画上去的。如果在房间另一头不是有张办公桌和一位穿着套装的秘书,还真以为这里是充满惬意味道的家庭居室。秘书似乎感受到诺尔小姐的目光,抬头朝这边职业非常地笑一笑,又埋头在电脑上输入着什么。这时,里间的房门开了,一个挺拔的男人走出来,脸上带着令人愉快的微笑,毫不迟疑朝诺尔小姐走过来。诺尔小姐赶紧站起来,报以微笑,但并不十分自然。男人把诺尔小姐带进里间,客客气气的请她随便坐。这个房间布置得像个工作室,感觉跟《GOODWILLHUNTING》里面尚恩的工作室一样,只是用来谈话,并非治病,不过当然要整洁得多,宽敞得多,但并没空荡得令人不安。“尚医生,没想到最后还是得来拜访你。呃,第一次进行——这种治疗,呃,比较——有点——不安。”诺尔小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毫不保留此刻的感受。尚医生的微笑里加入了鼓励的成分,恰到好处的低沉声音有很大安抚力量:“不用太紧张,我这里跟一般心理诊所不同,没有药物,只通过朋友式的谈话来进行。谈话内容也完全遵照顾客意愿,也就是说你愿意谈就谈,谈什么随心所欲。所以,我这里说是释放情绪诊所更合适。”“我愿意怎样聊就怎么聊?”医生的面容本身就让人舒服,俊朗、干净、偏古铜色。头发长度不超过2厘米,用定型水塑造出一份恰如其分的硬朗。笑容亲切,牙齿整齐洁白,声音温柔。就像电视中扮演医生的魅力男人走进了生活。“对。你是占主导的倾诉者,而我只是适当互动的倾听者。如果你什么都不想聊的话,也可以翻翻书——这里有很多书,”医生指了指旁边的几个大书架,“或者其他任何你觉得舒服的事。”诺尔小姐望了望那边占了整面墙的高大书架,回过头问:“还可以这样?”医生点点头,“因为我们主要是释放顾客的心情困扰,也为了创造一种更轻松的治疗环境,缓解顾客的不安和排斥。”“所以,我们放松点吧!”医生手掌一合,“你要喝点什么?咖啡?茶?奶茶?果汁?”诺尔小姐眨眨眼,之前的不安和别扭慢慢蒸发,“感觉像进了餐厅点餐。”医生一笑,扬扬眉,“正要这种轻松的感觉。”帮诺尔小姐点了奶茶,医生继续用轻松中夹带点诙谐的声调说:“那你现在想聊点什么,还是先让我一边呆着去?”诺尔小姐忍不住笑了,然后清清嗓子,神色变得严肃凝重了。看着医生等待的脸,她的声音略显迟疑:“我可能——得了人格分裂症。”医生就像听到“我昨晚失眠”一样面不改色,但眼里多了份关切。“经常有一部分时间不是我的。在那部分时间里,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去过哪里。我可能在那部分时间里做过一些非常恐怖的事。”她慢慢的说。“这种情况,也可能是短暂性失去意识。”医生提出另一种假设。诺尔小姐忧心忡忡地瞥他一眼,说:“不都一样?都是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什么样不好的事情?”诺尔小姐端起杯子,慢慢喝了一口。寻思着要否真要接受心理治疗,把可能犯罪的不利证据向不相关的人如盘托出,增加自己的危险?“也有可能是臆想。你之前车祸造成的头部创伤还没彻底痊愈,压迫神经的血块虽然清了,但会留下很长一段时间的后遗症。所以即使你现在不再头痛,但产生幻觉的可能性还不能排除。”医生娓娓说来,低沉的声音充满真诚。“是这样吗?”诺尔小姐蹙眉下的双眼迷茫,“张医生说过不能百分百保证何时痊愈。”“医学上没绝对。但不同阶段需找相应的治疗,所以他才介绍你来找我。目前你更需要的是心理方面的修复。”诺尔小姐轻轻摇晃着手中的杯,眼睛垂下看着荡漾的浅啡色奶茶,轻声问:“但怎么知道,究竟是幻想还是真实发生的事?是短暂性失去意识还是人格分裂?”“这里面有着很微妙的区别,需要细细分析。但幻想,或者短暂性失去记忆,又或者人格分裂,这三者都会对现实造成影响,有轻重之分。重要的是我们要以轻松的态度去勇敢面对,要相信我能帮助你,相信你能好起来,所以你要打开心扉,毫无保留地,一点一点,一步一步。心扉打开了,钥匙也就能找到了。”短暂的一阵沉默。“我会突然在陌生环境中如梦初醒,会突然不知道自己之前做什么去了,会发现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些东西,会见到陌生人和我说莫名其妙的话,甚至见到死尸。”诺尔小姐又说,情不自禁打个冷颤。“以前张医生诊断是短暂性失去意识?”“嗯。但几个月前开始减少了,之后我就停止服药。不过最近情况似乎恶化了,可能我停药太早了——但你知道,凡药三分毒,而且我服了那么长时间,情况又确实好转多了,所以才……”诺尔小姐做个手势,试图解释原因。医生理解地点点头。“你觉得我还要继续服药吗?”“之前的药主要是镇痛的,现在你头并不痛,不再服也可以。至于要不要重新服药,服什么药,我们诊断清楚再作决定。”诺尔小姐点点头,开始缓缓讲述突然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城市另一端的经历,以及其他类似的经历。医生安静地倾听着,在适当的时候提出一两个问题。最后虽然还没能把病情弄清楚,但或许这样的情绪释放确实有疗效,又或者因医生专业、友善的态度,诺尔小姐倾诉之后心情确实放松了不少。“我感觉好多了,谢谢。”她站在门口,准备去拉门,“嗯——我下个星期再来,还是约今天的时间。”“很荣幸能帮上忙。在预约时间外,如果有需要,也随时欢迎,给我秘书打个电话再约就行。”医生笑容可掬,亲切地说。把诺尔小姐送走后,医生重新回到里间,在办公桌后面坐下,看着桌面上诺尔小姐的病历表,表情轻松,笑容若隐若现,用只有他自己才听见的音量自言自语道:“还有很强的防范——嗯,但信任建立起来了——这是个很好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