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太安静了,静得让人心里有点不安。诺尔小姐仰面对着白色天花板,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吊针的药水一滴一滴又一滴滴下来,融入自己的血管,当数到第五十三下,她放弃了。经过了长达13小时的沉睡后,即使将眼珠粘在摇摆上左右晃荡一个小时,恐怕对催眠也起不了一丁点作用。没有钟,没有手表,没有手机,没有一切可以提示时间的仪器或物件;没有医生或护士巡房,没有病友,没有亲朋探访,外面也听不到半点声音,诺尔小姐突然发觉自己身处一个虚无的处境,之前一度沉寂下去的惊慌开始苏醒,慢慢探出了警觉的触角。她凝神倾听了一小会。几乎是死寂,只有药水滴声从幻想里响出来。又过了几分钟,她按捺不住了,毫不犹豫拔掉手上的针头,掀开被子,跳下床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望出去。一片漆黑,上下左右不见一点光,根本无法看清外面的环境。难道所有病人全都熄灯入睡了吗,而且沉睡到不发出一点声音的程度?可是,如果说地球上还有一个地方不能完全沉寂的话,那医院肯定算一个,现在的死寂太不合情理了!诺尔小姐疑虑忡忡地放下窗帘,立在原地困惑又不安地环顾了一下房间,然后朝门口走去。门外比窗外亮不了多少,但不至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门口外走廊的天花板上亮着一盏灯,但昏暗的光芒只能照亮门口的一小块黑暗,往左往右看,视线都一下子没入到与窗外一样的浓黑中。诺尔小姐在昏暗的灯光底下惴惴不安,徒劳地扫视着前、左、右三面的浓黑,双腿如灌了铅般挪不出一小步。突然,黑暗中传来一声长啸,还没等诺尔小姐反应过来,又有两把声音跟着响起——很明显是男性声音,紧接着,更多的声音加了进来,有男、有女、有兴奋、有惊慌、有恐惧、有痛苦、有古怪、有不知所措,也有随意跟着起哄的,不过10秒,又夹杂进敲桌子、钢铁、地板和其他辨别不清敲打物发出的声音,各种各样的怪声此起彼伏,开始乱成一片,有人奔跑起来,“嗒嗒”地由远及近——从声音听起来肯定不止一两个人。随着有灯亮了起来,穿透诺尔小姐数分钟前还看不出任何东西的浓黑,直达她的双眼。诺尔小姐站在原地不动,向前探出头,死死盯着那不知远近的微弱的一点光源。很快,又一个光点出现了,然后又一个,再一个,好几个光点同时亮了起来,在黑幕中勾画出一个可辨别的、有意义的影像:一栋建筑,灯火通明,上下三层都有人在奔跑。诺尔小姐现在才发现刚才漆黑一片看不进半米的门前原来有一个宽阔的门廊,门廊前面有一大块空地,而那栋灯火通明的建筑就在空地前面的某处。尽管从她这边看不清建筑里都是些什么人,但既然可以毫无困难就辨别出他们在奔跑着,那么相信这段距离不会超过200米。诺尔小姐的双脚不由自主地朝光亮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