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徐文和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色彩,仿佛就是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其实没事的时候,柳俊经常请他们还是苏建中、厉淑颖一道吃饭喝酒,关系是很融洽的。毕竟国内的保镖,不是透过正规途径请的,多少带有点私交的意思在内。徐文和如此平淡,只是努力在做好保镖的本份工作罢了。“十一广场。”柳俊也淡淡地道。“哎,小俊,那个车,好像一直在跟着我们。”严菲往后看了一看,说道。“他们爱跟着就跟着好了。”柳俊语调还是很平淡。他现在,已经很少会真正去和这些二十岁出头的纨绔子弟计较了。貌似他老子做了省委领导,成为N省第一大城市的掌舵人,柳衙内的眼界也水涨船高了。一般的人,还真不放在他眼里。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魏春山微微扭头,做了一个很不显眼的手势,征询柳俊的意见,意思是要不要教训一下这两个讨厌的家伙。柳俊微笑着摆了摆手。魏春山就转过头去,双眼正视前方。“小俊,你刚才好像没付钱……”到了十一广场下车一阵,桑塔纳丰田车都已经消失不见了,严菲才想起这个问题。这丫头,真将人家当出租车了。其实去年在芙蓉酒店教训庄华扬的外甥张勇晟,徐文和与魏春山两人是在严菲面前露过脸的。只是时间隔了几个月,当时又乱哄哄的,严菲并没有记住这两人的面目长相。刚才在车上,徐魏二人又是坐在前座,未曾与严菲正面相对,因此上小丫头没能认出两人来。“是吗?我付了,你没注意。”柳俊笑着忽悠了一把女朋友。严菲如此单纯,许多事情,完全没必要让她知道。严菲歪着头想了一下,实在是记不起来。不过也没在意。“小俊,我们去‘两情衣依’逛一下吧?”柳俊微笑道:“好。不过听说黄明良出了事,你呆会只看衣服,不要胡乱打听啊。”天马广场事件,庄华扬和黄明良都吃了官司,眼下还在收审所呆着,弄不好都要判个三五年。但这两位坚持自己扛着,换来了胡为民和尹宝青的安全着陆,还是十分划算的。若真将什么事都抖出来,胡为民和尹宝青黯然下台,他俩只怕更不轻松。倒都是些聪明人。当然,主要还是胡为民那边安全着陆。尹宝青与黄明良的关系,远不如胡为民与庄华扬的关系那么密切,牵涉亦没有那么深入。这也是尹宝青明知黄明良也在天马广场分了一杯羹,却仍然坚持要揭开盖子的原因。没有一点底气,尹宝青这种老于官场的“人精”,焉能轻举妄动?只不过尹宝青撕破了脸,所得却不如当初的预期。尹宝青本是要借此机会向廖庆开靠拢,野心也不大,能够平平安安在省纪委书记的位置上干到退休,也就心满意足。现在看来,未必能够如愿。极有可能明年就要退二线。尹宝青的年龄比严玉成、张光明等人都大,却比廖庆开小。如果不是站错队,很有希望更进一步,在省人大或者省政协搞个正部级干一届再养老,至不济也能争取在现有位置上再干几年。龙铁军不也到六十好几才退的么?如今的局面,尽管不是尹宝青所愿意看到的,却也只能安慰自己——尽人事,凭天命。自己已经尽力了,不管结局如何,都能无憾。“嗯,我知道的。”严菲连连点头。人家老板出了事,再胡乱打听,就有点伤口上头撒盐的意思了。来到“两情衣依”,却也并未见到什么异常,服装依旧挂满了整个店面,顾客不少,服务员还是笑脸迎人,甚至连坐在收银台后面的,也还是上次见到的那个三十几岁的漂亮少妇,估计不是黄明良的老婆就是外室。要仔细看,才能从她淡扫的娥眉里看出一丝隐藏得很好的忧虑。柳俊和严菲只来过“两情衣依”一次,店里的人自然不会对他们再有印象。不过见这两位男的高大健壮,器宇轩昂,女的温柔美丽,苗条挺拔,正是一双璧人,服务员都不自禁的心生好感,主动过来招呼。“嗯,这个衣服的花边……还不错……”原本严菲是要批评花边与面料颜色不协调的,总算记起柳俊曾和她说过几次不要随意挑剔人家的衣服,才硬生生转口,将批评的言语咽了回去,只不过脸色略显不自在。想来要她讲假话,实在很不习惯。“是啊,这个款式是刚从南方市进过来的最新款式,可流行了,小姐身材这么出色,穿起来一定非常漂亮。要不要试穿一下?”服务员便笑眯眯的进行推销。“试穿一下试穿一下……”说这话的却不是柳俊,也不是严菲,而是刚才在丰田车里很嚣张的直斥柳衙内为“穷光蛋”的那位油头粉面的什么“光哥”,和他那个同伙又贼腻兮兮地跟了过来。“喂,小妹妹,看上什么衣服只管挑,光哥都给你买了!”严菲看他俩一眼,厌恶地扭过头去。柳俊本待不和他们一般见识,奈何这两位不识相,硬是要凑过来找不自在,看来不教训一下,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柳俊往外瞄了一眼,只见徐文和在不远处晃荡,不见魏春山。想来又是他俩玩的“交叉掩护”。其实对付这么两个纨绔,根本用不到徐魏二人出面,柳俊随便伸伸手,这两位就得爬着出去了。柳俊瞄这一眼,不过是个习惯姓动作。柳衙内笑眯眯的上前一步,正准备活动一下筋骨,却只见又有一拨客人涌进店内,一大帮子女孩里头混着一个年轻男子。那年轻人明显不和这拨女客是一起的,留着长头发,手肘上搭着件衣服,一双眼睛骨碌碌乱转,最后盯上了光哥鼓鼓囊囊的荷包。柳俊数十年人生阅历,对于这种人却是见得多了,正是九十年代猖獗一时的“扒手”先生。眼见得那长发扒手在衣服遮掩之下,轻轻松松将光哥的钱包摸到了手,一转眼间就溜了出去,正冲着徐文和那个方向去的。柳俊便笑了,笑着扬起手做了个手势。“菲菲,既然有人请客,那咱们不妨多买几件衣服!”柳俊笑嘻嘻地对严菲说道。“什么?”严菲一时之间没明白柳俊什么意思。“光哥是吧?你真的很有钱吗?”柳俊笑着问光哥。“靠!”光哥很拽地一摆头,不理会柳俊,径直走到严菲面前。“小妹妹,看中什么衣服只管挑,光哥我付账!”“什么呀,我又不认识你!”严菲再一次扭过头,疾步离开。柳俊紧着跟上去,顺手从架子上取下几套标价在两三百元的高档女装,笑着交到收银台。“老板,麻烦你给算一下,总共多少钱!”那位漂亮的少妇也不由愣了一下,可从来没见人这么买衣服的,连试穿都不用,而且一买就是好几套,还都是价格不菲的高档女装。“这个……小伙子,你真要买下这些衣服?不试穿一下?”柳俊笑道:“试穿什么呀,反正有人请客。先买了,不合适的话再换吧!”少妇就有些犹豫。凭直觉,她便知道柳俊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哪有人家调戏自己的女朋友,还笑眯眯地帮人家挑衣服的。“小伙子,你听我一句劝,不要和人家斗气了……”柳俊脸上的笑容不见了,换上淡淡的语气,说道:“老板,我管买衣服,你管算账,有人管付钱。别的事,你就不用艹心了!”“对,我付钱,你说吧,多少钱?”光哥也走到收银台前头,雄赳赳地道,眼睛却直往严菲那边瞟。严菲一直背对着这边,全不理睬。可是单看背影,依旧还是漂亮得不得了啊!见了这个架势,少妇就是心中一凛,不再相劝,起身拿起衣服看了一番,手指头在计算器上按了几下,说道:“五套服装,一共一千二百九十块。给个整数一千二吧……”“一千二是吧?便宜!”光哥大咧咧地往裤袋里去掏钱包,边瞥着柳俊,神情很是不屑。“小子,还是学生吧?没钱就不要学人家带女朋友逛街,很丢脸的……”忽然之间,光哥不屑的神情僵在脸上。“怎么?光哥忘了带钱包?”柳俊就笑眯眯的望着他。光哥狠狠盯了柳俊一眼,朝同伴叫道:“振兴,你过来……”振兴忙即小跑着过来。“怎么啦,光哥?”“我钱包是不是放你那了?”振兴慌忙在身上**,稍顷,神色惊慌地摇了摇头:“没有啊,光哥……你没把钱包给我啊……”“他妈的,真是怪了,我出门的时候明明把钱包揣兜里了的……”光哥骂道。柳俊笑了笑,说道:“没钱就不要学人家充大款,很丢脸的!”“你……”光哥再一次恶狠狠盯着柳俊。“一定是你小子,你是扒手!扒了我的包!”“咦,你刚刚不是说我是学生吗?怎么一下子我又变成扒手啦?”柳俊脸上依旧挂着戏谑的笑容。“你小子还敢拽?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老实点,快把我的钱包交出来……”光哥吼道。振兴已经开始捋袖子了。“你胡说八道!你才是扒手呢!”严菲本待不理,见男朋友无端端的被“冤枉”成扒手,不由义愤填膺,走过来大声斥责光哥,绝美的小脸涨得通红。柳俊不由摇摇头,笑着对严菲说道:“没事。就当是耍耍猴,逗一个开心!”“你……你他妈的,说谁是猴……”光哥一句话没说完,脸颊上早中,一个火辣辣的耳刮子,清脆无比地响了起来,随之光哥粉光致致的小脸上,就起了五个鲜红的手指印。光哥给这一下打蒙了,捂着脸不知高低。振兴却狼嚎一声,扑将上来,嘴里叫嚷道:“他妈的,你敢打光哥,活得不耐烦了……哎呦哎呦……”柳俊下手一点不容情,一个照面之间,振兴的腕子就脱了臼,然后嚎叫着跪倒在地。脱臼的腕子还拿捏在人家手头,稍稍往上一抬,振兴想不跪都难。“好好跪在那,别乱动,不然我可不保证你另一只胳膊不折……”柳俊依旧笑着说道。店里的服务员和客人都吓呆了。“这位……这位先生……这个这个……”美貌少妇吃惊地看着这一幕,说话都不利索了。“老板娘,你也不用为难。这位光哥的钱包不是被扒了吗,麻烦你打电话报警。请公安局的同志过来处理一下吧。”柳俊笑道。“报警?”少妇一愣,随即别过脸,朝柳俊使眼色,意即叫他俩快走。毕竟看光哥和振兴嚣张的样子,家里头可能真是有点来头的。而且柳俊动手打人,终归也是不对。警察来了,未必能讨得好去。“没事。我叫你打电话你就打好了,我相信警察一定会公正地处理这个事情的……”“对对,报警报警……”光哥总算是回过神来了,捂着脸一迭声的叫嚷。要说这个光哥也不是个纯粹的傻蛋,眼见得比自己粗壮的振兴一个照面就“折”了胳膊,跪在那直哼哼,硬不敢往起站,知道自己这样的,再多几个也白给,却不敢往前扑了。那美貌少妇没奈何,只得拿起电话报警。“喂,广场派出所吗,我这里是十一广场A066号店铺……”不待她说完,光哥已经抢过电话,冲着里头一阵大喊。“喂,广场派出所吗?我是郝春光……市局郝局长的儿子……我在十一广场一个服装店被人家打了,还偷了我的钱包,你们快点过来处理……”吼完,郝春光就得意洋洋地朝柳俊狞笑,一副“看你小子怎么死”的模样。少妇的脸色就变了,再次扭过头,冲柳俊和严菲猛使眼色。柳俊全然当作没看见,却好整以暇拿起桌面上的一套衣服打量起来,笑着说道:“菲菲,我觉得你穿这套衣服应该很好看的,去试穿吧……”少妇的眼睛就瞪得老大,待到严菲居然笑吟吟接过衣服,去了试衣间,少妇长叹一声,终于被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二百五”彻底打败了,只能很怜悯地瞧着柳俊,摇了摇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