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俊并没打算把事情搞得多大,他的目的与易寒一样,在明年四五月份将新的七岭冲中学建好,下学期小朋友们有新教室使用就行了。宁北县一隅之地的龌龊,不大放在柳衙内心上。再说这事情搞得太狠了,易寒以后很难在宁北县立足,便是张晓曼也会很被动。县直部门那些小官吏,翻不起大浪,整人却是拿手好戏,易寒亦不能事事都来求柳衙内出头。既不合官场规矩,也不合朋友之道。但是人家不这么想。一个二十岁出头就做到副处级干部的“衙内”,该当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吧?柳书记到任已经大半年,估计要开始大规模动底下的干部了。宁北县固然上不得柳书记的台面,却也上不得市里其他大佬的台面,也就是说柳书记如果有心要给宁北的干部挪挪位置,可没人出来给你说好话。柳俊刚回到家里,饭还没吃完,白杨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问他有没有时间。如果方便的话,请他去白部长的二居室坐一坐。这个电话虽然有点突如其来,柳俊也没有多想,微笑着说道:“领导召唤,焉敢怠慢!”坐在一旁的严菲有些不高兴了。“怎么刚回来又要出去?”小丫头可是在柳家坐等到八点多钟,才等到柳俊。柳俊忙即说道:“一起去一起去!”严菲若不问这句,柳衙内也没打算叫上她去白杨那里。毕竟严菲的身份和青春靓丽,可能会引起白杨心里的些许不快。既然女朋友表示了抗议,柳衙内却不得不然。严菲嫣然一笑,撅了撅红艳艳的小嘴,嘀咕道:“这还差不多。”谁知刚安抚好女朋友,老妈又不乐意了。“小俊,别跟你爸学啊,这才参加工作几个月,就忙得两脚不沾地了!”柳俊坐下来,一边扒饭一边答道:“我的偶像不是我爸,是我岳父老子!”严菲就白了他一眼,抿嘴笑了。白杨很少在晚间打电话约他,估计是有什么要紧事情,柳俊赶紧扒干净碗里的饭粒,一抹嘴巴,拉了严菲柔若无骨的小手,飞也似跑出了门。“白杨姐姐这么晚了叫你什么事啊?”上了车,严菲好奇地问道。“这可不知道,估计是工作上的事情吧。”柳俊启动车子,笑着答道。……白杨的二居室,严菲也不是第一次来。以前在宁清大学读书的时候,经常和三姐柳嫣一道找白杨说话。彼此之间,印象都很好。白杨颇有大姐姐风范,对严菲和柳嫣都很照顾。严菲在门口就叫了声“白杨姐姐”。白杨显然没料到严菲也会一起来,忙即笑容满面地站起来相迎。“哎呀,菲菲也来了,好久不见了……啧啧,越来越漂亮了……”白杨拉住严菲的手,发自内心的赞叹不已。严菲便有些害羞地笑了笑。“白杨姐姐,这么晚了还有什么工作要商量啊?”严菲没心没肺地问道。也就她能问这句话。要是别的人这么问,没准就能听出些不同的味道来。但是严菲,显然是绝对不会让人有这个误会的。任何人与严菲计较,都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是你自己的错!“有几位客人来访,想和小俊说说话。”白杨微笑道,多少有些不愉之色。自然,这个不愉不是冲着严菲来的。估计来访的客人,不是让白大小姐很舒服。“领导的客人要和我说话,那可真是太给面子了。”柳俊笑呵呵的,眼神却锐利起来。白杨在N省,因为情况特殊,很少有其他朋友的,工作上的同事,一般交情,亦不会夤夜来访。白杨与柳俊严菲在门口说话,客厅里的客人已然站起身来,在那等着。其中一位,不久前与柳俊见过面,乃是教委那位副主任。另两位一个四十余岁年纪,穿着中山装,戴着黑框眼镜,余下那位年岁较轻,约是三十四五岁模样,西装笔挺,也戴着眼镜,乃是金丝眼镜。尽管三人都是站着,柳俊却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三人中是以“金丝眼镜”为首的。明显气势不一样。白杨先就介绍金丝眼镜:“小俊,这位是宁北县副县长石重同志……这是宁北县教委钱平主任,这位是教委李义山副主任……石县长,钱主任,李主任,这就是我们学校部副部长柳俊同志,这位是严菲,柳部长的女朋友……”敢情还是为了易寒的事来的。柳俊不免有些感慨,这些人的动作真够快的,自己前脚回家,他们后脚就找到了白杨。只不知是怎样与白杨搭上线的,却也是好本事,一下子就找到了最合适的“和事佬”。柳俊微笑着与石重等三人一一握手,轮到李义山的时候,还说了一句:“李主任,又见面了!”李义山顿时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严菲并不和他们握手,只是淡淡笑着,点头为礼,紧挨着柳俊坐下。三人见了严菲这般清丽脱俗的样子,都很拘谨,坐在那里十分规矩。“呃,柳部长,我们是专门来作检讨的……”迟疑了一下,石重才讪讪地说道。柳俊微微点头,竟是居之不疑,淡淡道:“石县长,向我作检讨不敢当。咱们之间,也没有隶属关系。不过这件事情,确实办得不妥。”石重脸色就是一滞,略带点尴尬。“对不起啊,柳部长,这个事情确实是我们做得不对。我也没想到财务科会这么胡来。我已经狠狠批评过财务科的老于了,明天就把这笔款子全额给七岭冲中学拨过去……”钱平眼见石县长吃瘪,马上出面给领导解围。实话说,钱平说要把那笔款子全额拨过去的时候,心里头痛得直打哆嗦。这笔钱,财政局那边就给截留了八万啊!现在竟然要教委自己填窟窿!这可不行,等应付好了柳衙内,得去财政局把钱要回来。不然就和他们“打官司”!其实钱平自己也知道,想要从财政局把那八万块要过来,基本上就是痴人说梦。财政局是绝对不会给的,晾你钱平老小子也不敢再次到柳衙内面前告状。“当然要拨过去。这个钱,也能随便截留的吗?”柳俊语气里有些责备。在人民医院的时候,柳俊很随和,没有摆什么架子。那是因为医院里都是些普通干部,最大的“官”也就是李义山这个副科级的教委副主任。“官威”不是在这些普通干部面前摆的。但现在是小范围之内,大家挑明了身份,石重几个就是以“下属”身份,前来“谢罪”的,却不必太客气,该摆的谱一定要摆足。果然,柳衙内这么一摆谱,石重等几人居然都神色稍和。官场上的事情,就是这样的。领导肯板下脸来训斥你的时候,那就说明这事还有商量的余地。设或领导笑眯眯的,情况往往就大糟特糟了。人家那是下定决心要拿下你了,这才不想跟你废话。“财政局那边,应该也有些小手段吧,麻烦石县长跟他们说说。我希望这三十五万,能够一分不少,全部用在七岭冲中学的老师和学生身上。”柳俊一番话,顿时让钱平大为感激,觉得柳衙内这人,果然体谅下情,是个好领导。不怪人家年纪轻轻,就能上到副处。石重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我一定会跟他们转达柳部长的意见……哎呀,白部长,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古英雄出少年啊……我们当初在学校部的时候,嘿嘿……”石重这话里有玄机。柳俊换上了笑脸,说道:“这么说,石县长以前也在学校部工作?”白杨微笑道:“石县长是我的老领导了,我刚到学校部的时候,石县长就是学校部的副部长。”敢情是有这么一层关系在里面,难怪白杨会出面给他们牵线搭桥。“呵呵,白部长这是抬举我呢。实话说,你两位才是学校部……嗯,应该说是团省委百年难遇的奇才,我们团省委的历史上,可从来没有这么年轻的部门领导搭档的。”石重这话,有奉承的意思,也含着很真诚的感触在里头。放眼全国,像柳俊如此年轻的副处级,亦是屈指可数,凤毛麟角。既然提到了老同事的关系,柳俊就更不能板着了,微笑说道:“石县长太客气了。白部长当然是百年难遇的奇才,至于我,就不敢当了,就是运气好一点罢了。”白杨白了他一眼,嗔道:“就知道耍贫嘴!”石重等人就呵呵地笑着。“石县长,其实这个事情,只要按照正常的程序去运作就可以了,完全没有必要辛苦你们几位跑这一趟……我希望你们能给七岭冲中学多一点关注。他们确实挺不容易的。”“是的是的,请柳部长放心,我们一定会办好这件事情,保证七岭冲中学明年上半年如期竣工,下学期一开学就投入使用!”石重像是表决心似的说道。柳俊这么说,就等于此事到此结束了,大家都是长长舒了口气,今晚上这趟真不白来。……“菲菲啊,现在都在忙些什么呢?”送走石县长一行,白杨拉起了严菲的手,微笑着问道。“设计服装!白杨姐姐,准备参加明年香港举办的春夏时装设计大赛呢!”几个月前柳俊陪同严菲去南方市领取了那个设计比赛的金奖,拿了一个证书、奖杯和五千块奖金,严菲高兴得什么似的,现在更是信心满满,要走出国界,迈向世界了!柳俊曾私下里问过胖大海,为了这个金奖,花了多少钱,胖大海笑着说不多,就一二十万而已。柳俊便很高兴。明年多花点钱,让菲菲在香港的设计大赛上再夺个金奖当非难事。“呀,我们菲菲真厉害!”白杨便摸摸严菲的脑袋,由衷地夸奖道。严菲就翘起可爱的小鼻头,很是得意。惹得白杨咯咯直笑。两个女子嘀嘀咕咕,柳衙内却坐在那里,一口一口喝茶,双眉微蹙,似乎在考虑什么问题。“小俊,想什么呢?”白杨笑着问道。“嗯,我在想,易寒的事迹,应该好好宣传一下。像他这样名牌大学的本科毕业生,肯兢兢业业扎根山区,教书育人的可不多。可以竖立为正面的典型了。”柳俊沉吟道。白杨一听,脸色便严肃起来,点了点头:“这个意见我同意。这对时下的年轻人,特别是在校的大中专学生,很有教育意义。我们在做学生思想教育工作的时候,应该多宣传这样的模范人物。”柳俊却又皱起眉头不说话了,伸出两根手指在茶几上轻轻敲打。白杨正要说话,严菲连忙拉住了她,轻轻摆摆手,压低声音道:“正在想问题呢……柳叔叔考虑大事的时候,也是这个动作!”白杨不禁莞尔,也低声答道:“连这个动作都学得一模一样?”严菲便点点头,抿嘴一笑,望向柳俊的目光里,洋溢着浓浓的爱意。白杨看在眼里,不免微微一叹。与严菲比较起来,毫无疑问,白杨觉得严菲远比她幸运,自身条件那就不用说了,男朋友更是如此出类拔萃,还那么宠着她!这两人,才真正堪称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啊!“光是宣扬易寒的事迹,可能还不够。应该以易寒作为一个样板,搞一个全省范围内的‘支教活动’……”柳俊缓缓说道。“全省范围内的支教活动?”白杨反问了一句。“对的!我们N省,还有许多相对贫困落后的地方,教育事业很不发达,一些学校的师资力量十分乏缺,教师的素质也良莠不全,初中毕业教小学,高中毕业教初中的情况很普遍。严重制约了教育事业的发展。我觉得,可以组织应届毕业的大学生,去贫困地区支持教育,时间方面,可以是一年至两年。这个可以作为我们学校部明年的重点工作来抓……当然,具体的细节问题,譬如怎样配套,怎样保障,给予什么样的待遇,我们还要再商量……”柳俊兴奋起来,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白杨仔细想了想,眼神也亮晶晶的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