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马区区委书记邵英出现在芙蓉酒店的按摩房时,唐胜洲情不自禁地抬腕看了一下手表,然后朝柳俊露出一个佩服的笑容。柳俊一个小时前和他打的赌,就是赌邵英的。柳俊断定邵英今晚一定会亲自到芙蓉酒店来道歉。唐胜洲其实也知道邵英只要知道了这回事,铁定会来。一个能够指使市公安局副局长的人,自己儿子竟然就给得罪了,邵英今晚能睡得着才是怪事。唐胜洲只是不大相信邵金华会将此事告诉他老子知道,那不纯粹没事找骂吗?如果自己碰上了这个事情,也不见得就敢跟自家老爷子去说。邵金华当然不敢。这个柳俊知道,但和邵金华一起的那个西装男朱鑫炎,貌似还比较有心计,应该会提醒一下邵金华。不然的话,这帮家伙就真是蠢到家了。这样的纨绔,不管他老子做到多大的职位,迟早要出事,说不定还会牵连家人。事实也是如此。邵金华一帮子人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似漏网之鱼,“逃离”了芙蓉酒店,到了半路上,惊魂稍定,朱鑫炎忽然对邵金华说道:“小金,情况有些不对……”邵金华正开着车呢,闻言一愣,问道:“什么不对?你说那几个家伙是装的?不会吧,我看了工作证的,而且张涛也不会认错人。”“什么呀?”朱鑫炎不由哭笑不得,鄙视了邵金华一把。这人脑袋是不是进了水,居然在怀疑人家的来头。“我是说,里面那两个家伙,特别是年轻高大的那个,可能很有来头,你没见程新建对他那个毕恭毕敬的狗腿样子?”“倒是哈!”邵金华点头认同。“这家伙,牛皮哄哄的,拽得很!”“人家有那个资格啊……你想,让市局副局长给他做小弟,得是什么人物?”朱鑫炎沉吟道。“他妈的,瞧他的年纪,比我还小呢,能是什么人物?难道还是市局的局长不成?”邵金华又有些恨恨的。自打他学校毕业步入社会,在天马区的地头上,还真的从没像今天这么丢过人,被人家掐住脖子,像训狗似的训!“唉……你呀,就不知道动动脑子!你是天马区公安分局的局长吗?怎么张涛见了你,就像耗子见了猫似的?”“吱”的一声,小车猛地在公路上来了一个急刹。“你说……他老子是个大人物?”邵金华脸红脸白的,都有点犯起了结巴。“除此之外,还能有别的解释吗?”朱鑫炎白了他一眼,觉得这位脑袋真不大好使,这么久才回过神来,就差自己直接告诉他了。“那糟糕了!”邵金华惊呼出声。朱鑫炎的脸上也犹如要滴下水来。他们是衙内,最了解衙内的纨绔作风。要是下属单位头头脑脑的子弟得罪了自己,心里头一定时时刻刻记挂着,得便就给人家在自己老子面前上眼药。总之要搞点事情出来。“怎么办?”邵金华气急败坏地问道。“还能怎么办?赶紧的回家投案自首,叫老爷子去挽回影响。不然以后知道了,有咱们受的!”朱鑫炎叹了口气说道。这人看上去比较老成,其实实际年龄,也没比邵金华大上几岁。“你想啊,他没事叫程新建问我们的工作单位干什么?不就是想给咱们穿小鞋吗?我们一口气要了四瓶拉菲,一万多块,这要真追究起来,可是抵挡不住!”朱鑫炎忧形于色。邵金华想来想去,也只能这么办了,拼着挨老子一顿臭骂,也好过曰后被修理。邵英听说儿子自称闯了祸,当时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你小子闯的祸还少吗?哪回不是老子去给你擦屁股?可是当邵金华期期艾艾说明了情况之后,邵英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恶狠狠的盯着邵金华,直想赏他几个耳光。天天惹是生非,这回踢到铁板上了。电话铃响了起来。邵英压根就没打算接。邵金华犹豫了一阵,过去接了电话,然后马上就递给自家老子。“爸,是朱伯伯……”邵英这才接过了电话,“喂”了一声。“老邵,你家小子和你说了没?”电话那头,是市建委副主任兼党组书记朱真的声音。邵英与朱真要算多年老友了。“说了!”邵英闷闷地答道。“你猜会是谁?”朱真问道。“猜不出……别猜了,赶紧的过去吧,在芙蓉酒店门口会齐,一块去赔礼道歉。”“好。”于是乎,就有了唐胜洲看表的一幕。貌似离邵金华他们跑掉还不到一个小时。唐胜洲又不禁感叹了一下,这小子,当真有本事,对人的心理抓得这么准,不枉了自家老子天天叫自己向他学习,果然是有道理的。“哎呀,程局,你好啊!”邵英猜不出唐胜洲和柳俊是何方神圣,程新建却是老相识了,紧着上前与程新建握手寒暄。朱真也挤了上来,抓住程新建的手好一阵摇晃。“邵书记和朱主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程新建笑呵呵地和他们打趣。“老伙计,这两位是……”邵英了解程新建大咧咧的姓子,就改了称呼,自顾自叫上了老伙计,朝一旁正享受按摩的两名年轻人呶了呶嘴。“唐主任和柳书记……”程新建笑着说道。俊少与唐胜洲“打赌”的事,程局长就是“证人”。明知邵英会来,俊少没有选择避开,就证明俊少没打算“结这个梁子”。所以程新建也就乐呵呵的透露了他们的身份。“唐主任和柳书记?”邵英略略有点愣怔。敢情这两位,还真的都是体制内的人,不是他儿子那样的纨绔!“宝洲市驻大宁办事处唐胜洲副主任,另外那位是宁北县县委副书记柳俊柳书记……”邵英和朱真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竟然是这两位!一个新任市长的公子,一位原任书记的少爷,难怪谱摆得这么大!就这两位本身,也都是实权副处级干部,尤其柳俊,和自己同在大宁市的领导干部序列,身份地位去自己也就是一步之遥罢了。而且,最关键的是,你架不住人家年轻。二十三岁的县委副书记!自己二十三岁的时候,还刚到公社当个小文书呢!“哎呀,唐主任,柳书记,幸会幸会!”邵英乐呵呵的,向唐胜洲和柳俊伸出手去。这两位少爷正趴着呢,脊背上还都踩着一个妙龄女子,纤纤玉足碾动着两位少爷的万金之躯。柳俊还好点,唐胜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骨,已经踩得直哼哼了。邵英全然不理会这些,完全放低姿态,微微弯腰握住了柳俊的手,连连摇晃。“邵书记,对不起啊,这样和你握手,实在太不敬了!”柳俊任由邵英握着自己的手晃动,微笑着说道。待得邵英说了一阵的客套话,这才吩咐脊背上的按摩女郎停止艹作,缓缓坐了起来。邵英嘴里客气,心里也是对柳俊刮目相看。这小子,不怪年纪轻轻能做到县委副书记,可不全是靠着个好老子。就这个架子拿捏得恰到好处,让自己这个老资格的区委书记自动降低了身份,还说不出什么来,这个就是本事!官场上,有时讲究的就是个气势。气势上来了,很多问题都迎刃而解。“唐主任,柳书记,真是不好意思,我家那个混账小子,嗨……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得罪了两位……都怪我们教子无方,哈哈,叫两位见笑了。”邵英打着哈哈,很“诚挚”地给两位衙内赔礼道歉。朱真也在一旁说了几句道歉的话,脸上神色甚是真诚。“呵呵,邵书记与朱主任太客气了,就是个小小误会,年轻人嘛,脾气冲动一点也很正常,两位就不要责罚他们了吧?”柳俊也笑眯眯的说道。邵英与朱真连连点头,眼望唐胜洲。唐胜洲笑道:“小小误会,两位何必这么郑重其事?”邵英两人就舒了口气。本来事情就不大,邵英与朱真赶着过来,就是表明一个态度,大家说笑几句,“梁子”就揭过去了。因为小辈们胡闹,莫名其妙的结下“强仇”,乃是官场大忌。尤其邵英正面临进步的关键时刻,更是要步步小心,可别到手的鸭子又飞了。“邵书记,朱主任,两位既然来了,一起放松一下吧!”柳俊邀请道。邵英微微一凛。盖因柳俊的语气不是商量,多多少少带着一点“命令”的意味,这就令得邵英略略有些不大舒服。不管怎么样,我年纪比你大了一大截,职务也比你高,你小子犯不着如此“嚣张”吧?早听说柳衙内跋扈,果然名不虚传。“好啊好啊,哎呀……开了一天的会,看了小半夜的文件,也当真是累了。”邵英毕竟修为深厚,马上意识到这是接近两位衙内的好时机,立即压抑着心头的不快,满脸堆笑应承下来。“两位,你们趴这,我们出去透透气。”程新建就拉起孙有道,笑呵呵的出去了。邵英与朱真便换了按摩衣服,在小**趴了下去。按摩女却有些畏手畏脚起来,面对着邵英,不敢“下手”。开始的时候,得知了程新建是市局的副局长,这几个按摩小姐就已经紧张得要命了。幸好程局姓子粗犷,不大拿捏架子。邵英他们进来,听称呼是“书记”,派头十足,市局程局长都对他们客客气气,可见不是一般的人物。“小姐,不要紧张,书记也是普通人嘛。”邵英看出了按摩小姐的畏缩,微笑着安抚道。“哎哎……”按摩小姐点头不迭,总算是开始了艹作。四个人在按摩房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邵英又将柳俊在宁北县的“大手笔”拿出来大大夸赞了一番,柳俊自然谦虚了几句。给柳俊做按摩的那个女孩子,这才知道刚被自己“踩在脚下”的小年轻竟然是县委副书记,不由又是紧张又是好奇地不住打量柳俊。一时之间,对县委书记这个职务的认识都有点模糊了。貌似如此年轻就能做这个县委书记,可见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官”!“邵书记,令郎是在天马区建委工作吗?”柳俊仰面朝天躺在按摩**,任由小姐揉捏自己结实的腹肌,点起一支烟,随口问道。“是啊……这小子,不长进,就知道贪玩……”邵英答道。“邵书记,你就知足吧,这样就很不错了,并不是每个年轻人都能做县委书记的……”唐胜洲笑呵呵地接口道,轻轻“拍”了柳俊一记。他是搞“公关”的,奉承别人已经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那是那是……柳书记少年英雄,全N省也找不出第二个来……”邵英顺手也给了一记。柳俊笑了笑,也不谦虚,说道:“邵书记,建委的待遇很好啊……”邵英不知道柳俊有何所指,谨慎地答道:“一般般吧,和其他部门一样的待遇。”“应该要好得多。令郎和朱主任的公子,今晚一口气点了四支82年的拉菲,一万五六千块呢……”柳俊突出一口烟,还是很不经意地说道。邵英和朱真差点从按摩**跌了下去。“呃,可能是生意场上的朋友请客吧……”邵英脑筋倒也转得贼快,立马就想出一个搪塞的理由。其实他也知道这个理由很牵强,生意场上的什么朋友请客需要一次喝掉一万五六千块钱的红酒?纵算如此,总也是有所索取才“贿赂”的。关键是不知道柳俊这么说到底是啥意思!要拿这个做文章吗?咱们可真的是近曰无仇往曰无怨,就因为今天这么点破事,不至于这么下狠手吧?貌似你老子在位的时候,我邵某人可是很乖巧听话的!“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建委的待遇特别好呢。”柳俊就打了个哈哈,朝身边的唐胜洲笑了一下。邵英跟着干笑了几声,试探着问道:“柳书记……”柳俊笑道:“没事没事,就是随口问问,好奇而已……真要管建委的事情,也是唐伯伯该管的……”邵英暗暗擦了把汗,心里算是有点明白了,敢情这是人家在提醒自己,不要站错了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