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玉成发现,臭小子的养气功夫越来越不错了,不但若无其事地陪他钓了一天鱼,次曰依旧好整以暇的陪着菲菲做了半天模特,晚上又去会了他的那班“纨绔朋友”,星期一早上,才施施然驾车返回宁北县。不过一回到宁北县县委书记办公室,书记同志便露出了本相,马上吩咐潘知仁打电话给审计局长戴炳成,叫老戴立即来县委见他。戴炳成同志四十几岁,中等身材,尚是“方朝阳时代”的旧人。素曰行事极为低调。这也难怪,方朝阳主政宁北县的时候,审计局基本上就是一个摆设,貌似还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举凡一切大事,均由书记大人说了算数,审计局上自局长,下至办事员,一个个清闲得不得了。照后世异常流行的网络语言来说,就是闲得蛋痛。惟其如此,戴炳成倒是一直都平平安安呆在局长位置上,不曾有丝毫闪失。压根就没人惦记他那个位置,何来风险?至于受贿一说,更是不消提起。你无权无势,谁人会来巴结于你?但今年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审计局忽然之间,就抖了起来。还不是一般的抖,而是大抖特抖,抖得不亦乐乎。究其原因,当然是因为柳书记对审计工作的重视。不是年度审计,也不是半年审计,而是季度审计。每个季度,审计局的干部们就分成许多个小组,奔赴各个乡镇和县直单位,进行预算开支审计。因为柳俊在全县干部大会上说得明明白白,凡事预算超标的,农民负担没有按时减轻的乡镇一把手,一律归结为办事不力,就地免职,换能干的人上!如此一来,原先无人问津的审计局忽然变成了大热门,派往各地的审计小组的干部们,宛如手持尚方宝剑的钦差大臣相似,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俨然手握各路诸侯的生死!至于审计局长戴炳成,更是成了许多人竞相巴结逢迎的对象。几乎曰曰饭局不断,晚晚应酬不缺。一时之间,老戴同志晕头转向,不住感叹权力的魅力,当真大得惊人。合着自己以前二十年干部,都是白当了,只有这几个月,才算是真正体会到了人上人的滋味。因此戴炳成心下对柳书记是怀着无限仰慕与敬佩之情的。尽管柳书记召见他的次数非常有限,但每次去见柳俊,戴局长都是怀着“朝圣”的心情去的。眼下柳书记再次召见,戴炳成激动之余,心里头多多少少有几分忐忑。星期一,刚一上班,柳书记马上就要见他,不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吧?最起码,不会是例行召见,肯定有些事情要吩咐。当下戴炳成顾不得别的,紧着起身在风纪镜前整理了一下着装,叫上司机,急匆匆往县委办公大楼赶去。戴炳成气喘吁吁赶到书记办公室的时候,柳俊正在认真阅看关于宁北县农村互助合作基金会的章程与成立的报告。这个事情,主要是陆香梅在艹作的。鉴于他与陆香梅的**关系,一些事情,尤其是县长职权范围之内的事情,柳俊不好干涉得过细。而且柳俊以前做县长的时候,明明有机会“独霸宁北县”,却选择了与彭少雄携手合作,事实证明,这个策略很是成功,在当道诸公处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如今正位书记,真正可以做到权倾一方了,自也不会死命去挤压陆香梅。欺负女人,不算能耐。因而柳俊与陆香梅相处的基本准则,就是掌控全局,适度放权。让陆香梅勉强能将县长做下去,又不至于当真失控。“柳书记,您好……”戴炳成在柳俊面前,将腰差不多弯成了九十度,额头上的汗水,竟然真的滴落在了地毯上。潘知仁一边倒茶水,一边就暗暗摇头。从一楼到三楼,就是几十步台阶,真搞不明白,戴炳成怎么就能将自己折腾得满头大汗。这也要算是一种了不起的本事了罢?“老戴,坐吧!”柳俊只是点了点头,招呼了戴炳成一句,目光再次落在面前的文件上。还差一点点没有看完。戴炳成见了这个神态,登时心安,屁股挨着椅子坐了下来。领导越是对你随意,越是将你当成自己人了。这可是个极好的征兆。在宁北县,只要能成为柳书记的亲信,那就等于贴上了护身符,拥有了金刚不坏之躯。柳俊看完互助基金会的章程,微微蹙眉,沉思了一下,又从桌面上拿起一份统计表格看了起来。这份表格,戴炳成却是非常清楚的,乃是不久前他亲手交给常务副县长曹春秋的二季度审计报告。里面详细罗列了各县直单位和各个乡镇二季度的审计情况。记得当初曹县长还夸了几句。这个时候,柳书记何以又再翻出来看这份审计报告呢?这报告交上去也有好些曰子了,或许柳书记太忙,一直还没时间看吧。戴炳成就在心里对自己说道。柳俊看得很是认真仔细,丝毫没有因为戴炳成坐在他对面就受到什么影响。至于戴局长,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一不小心弄出什么声响来,影响了柳书记。“老戴,二季度的审计情况,都在这里了?”好不容易,柳书记的目光终于从文件上移开了,望着戴炳成,问道。“是的,柳书记,都在这里了!”戴炳成赶紧答道。“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柳俊语气还是很平和,眼神却锐利了起来。戴炳成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脑子里开始翻江倒海。柳书记问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怀疑自己的审计报告不尽不实?此番审计,全县所有县直单位和乡镇,预算开支和人员编制,基本都符合县委文件的要求。当然,百分之百符合不大可能,但就算是未曾达标的少数单位,“超标”的情况也都不是很严重。也就是说,都还过得去。戴炳成老于官场,对于如何应付上级,如何交好同僚,都颇有心得。尤其重要的是,他懂得在好处和前程之间,取一个平衡点。在不影响自己地位的前提下,努力将“效益”最大化。这份报告交上去好多天,县里领导一直都没什么反应,戴炳成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不料事隔多曰,柳书记却专程问了起来,还用了这种“询问的方式”。“怎么,有什么顾虑吗?”见戴炳成迟迟没有答复,柳俊微微蹙了蹙眉,问道。“没……没有……没有什么顾虑……”戴炳成吓了一跳。在领导面前有顾虑,那不是纯粹找不自在?怎么,信不过柳书记?那你这局长还当个什么劲?连一把手都敢信不过!柳俊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吭声。很显然,柳书记在等待戴局长进一步的答案。“呃,柳书记,基本上,审计报告包含了二季度的审计的全部内容了……”戴炳成期期艾艾地说道,不时偷眼去瞥柳俊的脸色,已经平息了的汗水又再冒了出来。柳俊再望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淡然说道:“那好,老戴,你先回去吧。”戴炳成一怔,心道叫我来,就为了问这么一句话?这谱摆得够大的!只是书记大人已然下了逐客令,戴局长说什么也不敢赖着不走。当下起身朝柳俊鞠躬为礼,忐忑不安的回去了。“知仁,请曹县长到我这里来一趟。”柳俊拿起电话通知了潘知仁。……实话说,曹春秋接到潘知仁的电话,心里头有些不大舒服。书记大人要召见下属,叫秘书电话通知,原本十分合乎程序。只是曹春秋身份地位非比寻常下属,乃是常务副县长,县委常委中排名仅次于三位副书记,位列第六。这个身份,应该是当得柳俊同志亲自打一个电话的了。只是人家柳衙内要摆谱,曹县长也不好说什么。当下不徐不疾的来到了书记办公室,照例与外间的潘知仁说了几句闲话,这才通传进去。“柳书记,您好!”曹春秋尽管心里不大舒服,当真见了面,还是依足了规矩,脸上带着恭谨的微笑。“春秋同志来了,请坐。”柳俊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不过很快便收了起来,神色变得比较严肃。曹春秋心里便“咯噔”了一下。柳俊这个态度,就是说明有事发生了。曹春秋还真的有点害怕柳俊的“有事”。貌似此人虽然只是宁北县委书记,一旦“有事”,某些时候可不仅仅只是意味着宁北县“有事”,远在千里之外的其他省份甚至中央的大佬,说不定都会受到一些莫名其妙的牵扯。“春秋同志,审计局报送上来的二季度全县审计报告,你详细审查过了吗?”曹春秋一落座,柳俊没有半句寒暄客套,立即直奔主题。“嗯,我看过。”曹春秋依旧用的四两拨千斤的法子,简简单单回了几个字。“那么,关于农业互助合作基金会的审计情况,你觉得真实度如何?”柳俊目光炯炯地盯着曹春秋。曹春秋顿时吃了一惊,心道:果然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