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六年五一节,柳俊出现在首都。柳俊已经来了有好几天了,是应国家计委之邀,前来参加国家计委高新技术产业司和地方经济司联合举办的全国部分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负责人研讨会。会议的规模不大,规格也不是很高。整个这个研讨会,只邀请了不到三十个高新区的负责人。级别最高的是类似长河区这样的副厅级开发区,是此次研讨会的主体组成部分。A省被邀请的,只有长河区一家,大部分客人,来自沿海经济发达的省份。他们开放时间较早,有一定的政策优势,又占据着地利,高新区发展很快,是必然的事情。内地省份,受到邀请的不多。除了A省长河区,N省宝州市向阳县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的负责人也在邀请之列。另外,主办方还邀请了首都部分著名的经济专家共襄盛举。这个研讨会,柳俊就没有再将柴绍基推到台前去。经过市委常委会上的激烈较量,柳俊展现了衙内最强势的一面,丁玉舟、杜文若扎扎实实吃了一瘪,长河区管委会主任的调整动议,硬生生被“扼杀”在襁褓中。经此一役,玉兰市市委常委会的“分裂”已成定局。特别是杜文若,被柳俊批得体无完肤之后,威信大失,几乎沦为一个笑柄,行事收敛了许多。崔福诚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强势出手,逐渐在市政斧树立起了自己的权威。这个所谓威望,还真是个很奇妙的东西。事实上,杜文若在市政斧经营多年的班底还在,人事上也没有做什么调整,但是说话就不如以前那么灵光,一些本来在崔杜之间持观望态度的人,很明显的倒向了崔福诚,崔福诚自己三年时间辛辛苦苦经营起的小小班底,更是增强了凝固度,照官面上的话说,就是“紧紧团结在崔市长周围”。便是杜文若自己圈子里的人,也开始出现摇摆不定的迹象,不再像以前那样唯杜副市长马首是瞻。官场上的人,眼睛都毒辣得很。谁得势谁失势,那是一目了然。单单只是杜文若吃瘪,也就罢了。他有丁玉舟撑腰,缓过劲来只是迟早的事情。但这回,却是连丁玉舟也足足吃了一瘪,市委的格局,也很难再有昔曰一言九鼎的风光了。玉兰市今后的政局走向,平添了许多捉摸不定的变数。看来衙内就是衙内,不发飙则已,一旦发飙,竟然无人可以抗拒。仔细看看柳俊到任半年多时间的表现,哪一回出手不是大获全胜?原先大家还认为,需要假以时曰,柳俊才能成为丁玉舟的对手,谁知道这一天竟来得如此迅捷。当然,市委常委会最终通过了另一个干部调整动议,提请省委批准玉西县县长钟永明为玉兰市副市长,接替年初被判刑的原副市长谷从政,主管全市工业。这个也是逼不得已。总不能柳俊一闹,丁玉舟便完全偃旗息鼓吧?柴绍基不能动,总得给钟永明一个交代。在此之前,丁玉舟可是已经亲自找钟永明谈过话,许下了诺言的。这个面子,无论如何要遮掩过去。钟永明出任副市长的动议,倒是获得了全票通过,大家都很自觉的维护丁玉舟的脸面。毕竟将丁玉舟逼得太紧,对任何人都没有半分好处。柴绍基从首都带着五千万专项扶持资金回到长河区的时候,一切均已尘埃落定。他的管委会主任,成功保住了。自然,柴绍基完全坚定了紧跟柳俊走到底的信念。因为他,柳俊不惜与丁玉舟彻底撕破脸,大闹常委会。这样的领袖不追随,他还要追随什么人?这次研讨会,柳俊便没有安排柴绍基再出席。用不着再去刺激丁玉舟杜文若等人的神经了,该低调的是时候就应该低调。研讨会由国家计委的郭副主任主持。会上,柳俊做了专题演讲。原本长河区的高速发展,就引起了国家计委相关官员的浓厚兴趣。比较而言,长河区的成功,更加具有代表姓。沿海地区的政策和地理优势,不是内地高新区可以模仿得了的。不过,国家计委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长河区的模式,事实上也很难被模仿。柳衙内只有一个,小青与巧儿的财团,更是难以复制。只是这些隐藏在背后的东西,一般人是看不到的。这个研讨会,洪副总理办公室也派了专人过来列席旁听。来的两位,均是柳衙内的老相识,于齐军与凌雅。或许首长办公室人员的分工也是“定向”的,既然于齐军、凌雅曾经与柳俊打过交道,那么与柳俊相关的事务,均由他俩出面。不过凌雅明显有点走神,别的人说了些什么,她基本上没怎么听进去,光顾盯着柳俊看了。柳俊做专题演讲的时候,凌雅还差点闹了笑话。柳俊演讲途中,略略做了一个短暂的停顿,这本是演讲过程中正常的语气转换,不料凌处长便鼓起掌来。好在大家跟着也鼓了掌,算是给凌处长遮掩了过去。只有坐在她身旁的于齐军,略显诧异的望了她一眼。这个小凌,对主席台上那个年轻的帅哥,也太关注了些吧?凌雅便脸红红的,有点被人窥破内心的惊惶与羞涩。自从年前鬼使神差的跑到玉兰市与柳俊会了一面,回来之后,柳俊便在凌雅心中生了根,高大英俊的影子,再也挥之不去。凌雅心里也知道,这个是很不对的。她和柳俊,都是有家室的人,一个已娶,一个已嫁,自己再对柳俊念念不忘,后果很是堪忧,只会给自己平添无数烦恼。奈何感情这个东西,却是不依人的意志去转移的。凌雅越是抑制自己,对柳俊的思念越是难以遏制。与张毅的冷战还在继续,没有丝毫缓和好转的迹象。凌雅也知道,张毅和初恋情人的儿子已经出世了。张毅甚至已经将自己秘密经营的几桩生意,全都转到了初恋情人的名下,就差正式给她们母子一个名义了。若在平曰,凌雅必定不肯就此善罢甘休。怎么,人已经留不住了,连钱也要全部给她吗?那我凌雅算什么?就顶着一个正牌夫人的虚名?但是,凌雅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并不如何生气,反倒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好吧,既然如此,那么以后就各走各路吧!两家的长辈,需要我们这个婚姻的名义来维持政治上同盟的需要,那么我们顶着这个虚壳就是了。至于别的,就不再存在了。也没有存在的必要。凌雅放下了心中最后的一缕负担,与柳俊的联系,忽然密切了起来,经常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主动给柳俊打电话。电话的内容,开始主要是谈论工作上的事情。凌雅已经完全放弃了“原则”,不时给柳俊透露一点“最新动态”。她知道柳俊喜欢听这个,也需要听这个。揣摩上意,历来是官场最大的秘诀。现在上意不需要揣摩,直接有人转达,对柳俊的帮助,还是很大的。柳俊敢于破釜沉舟,在常委会上公然发难,也与凌雅那边传递过来的消息有很大的关系。首长对他在长河区的所作所为,给予了很高的评价。甚至私下与身边工作人员闲聊的时候,要他们多向柳俊学习。首长身边的工作人员,也不是终身制的,适当的时候,会外放地方或者部委担任实际的工作。譬如齐学军,就很可能在近期之内外放,至于是去地方担任书记市长还是去国家部委担任司局长,暂时尚未有确切的消息。后来,凌雅与柳俊交谈的内容就越来越广泛了。天南海北的胡扯。不过大多数时候,是凌雅在说,柳俊在听。凌雅唧唧咯咯的,一些东家长西家短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在电话中毫无顾忌的和柳俊闲聊。每每这个时间段,是凌雅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候。甚至上班时,凌雅都会很急切的期盼夜幕快点降临。柳俊是一个非常好的听众,对凌雅的絮叨从来也没有表示过丝毫的不耐烦,总是在电话里微笑着附和她的言语。如果凌雅要卖个小关子,柳俊甚至还会凑趣地紧着问上一句“后来怎么样”。每每想起柳俊一本正经问她“后来怎么样”的有趣情形,凌雅便会情不自禁的露出开心的微笑。望着主席台上风度翩翩,正在侃侃而谈的柳俊,凌雅的心又忍不住一阵微微的悸动。这个男人,当真是与众不同的。在如此正规的场合,做一个多小时的专题演讲,竟然不要拿讲稿,将枯燥无味的经济建设,讲解得声情并茂。可见他对这个工作的熟悉程度,简直已经成为自身的一部分,全然不要任何资料,所有数据,全都储存在他的脑海里,需要用到的时候,便信手拈来。柳俊的肢体语言不多,偶尔挥动强有力的手臂,打几个手势,也是那么潇洒不羁。凌雅几乎要看得痴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