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何胜利会意外地出现在花都俱乐部的原因。说意外,其实也正常。那边沙发上,高二少爷葆宏先生不也在吗?翘着二郎腿,在一帮子人簇拥之下,正拿着一个花花绿绿的鼻烟壶在仔细打量。花都俱乐部这个“交易大会”,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显贵参与。不一定非要是谭国梓圈子里的人。大家到这里来,也不仅仅是为了拉近与谭国梓的关系。譬如何胜利与高葆宏,均是圈子里的大哥,全无拍谭国梓马屁的必要。大家过来的目的很单纯,就是过来淘点自己喜欢的小玩意。就算没有收获,起码也能增长不少见识。谭国梓面子上,同何胜利与高葆宏的关系都很不错。大家都在四九城里晃悠,低头不见抬头见,没事谁愿意板着个脸?便算何胜利与高二,因为甘可慧与邓迪的事情,已经翻了脸,这许多时曰过去,面上也都没事了,见面笑着打个招呼。要说邓迪的事,高二少爷是真的憋气。被人欺上门来,硬生生将邓迪从他眼皮子下带走了,高二少曾几何时吃过这样的大亏?丢脸丢到姥姥家了!只是,这个事情是柳俊亲自处理的,高二少再郁闷也只能憋着,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别看高二少嘴上很不服气,但心理面是确实很怵柳俊。因为高葆宏牵涉进了“东海大案”,老高家被搞得十分被动,被迫向何武系和严柳系做了让步,尽管让步很有限,却也是大大的丢脸。为此,高葆宏被他老子高敬章骂得狗血喷头。高书记火将上来,差点艹起家伙就要给这个不争气的败家子来几下狠的,若不是高长宏一旁相劝,高二少三四十岁的人了,说不定还真要被老头子收拾一回。被老子大骂之后,高二少又被高大少狠狠教训了一通。被老头子臭骂一番,高二少还不怎么放在心上。反正他也被老头子骂惯了,这个耳朵进去那个耳朵出来,无所谓。但是被大哥骂,高二少便紧张起来。实在这个事情,高长宏早就叮嘱过他的,决不能掺和。高二少未听从大哥的吩咐,与陈卫星牵牵扯扯,终于惹下了麻烦。高二少觉得挺对不起大哥的。而且,高长宏如今是高二少最大的靠山,假使大哥真像说的那样,从此之后不再管他,高二少的天就塌了!高长宏说道:“柳俊是你惹得起的吗?不知天高地厚!”领教了柳俊的雷霆手段之后,高二少对大哥这句话,有了深刻的认识。陈卫星一审被判处死刑,估计改判的机会为零。高二少是真怕了。这人,狠!故此,高二少也不得不强压不满,放低身段,不再与柳俊何胜利等人“一般见识”。见了高葆宏的装模作样,何胜利暗暗好笑。高葆宏别看是京师地面最著名的纨绔之一,兴趣爱好还真不怎么广泛,除了好个女色,别的本事马虎得紧。说到古玩鉴赏,此人的水准最多和柳书记不相上下,门外汉一个!然而笑过高葆宏之后,何胜利自己也暗暗好笑。实在何大少的古玩鉴赏水准,与高君柳君相较,也强不了多少。拿给谭国梓看的那块表,也不是他自己找到的,托了人搞来的行货。既然要演戏,总是需要找个像样的道具才行。尽管是谈判,何大少与谭大少何等身份,岂能像街头大哥一样,带一群马仔喝茶,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大家均是有地位的人,干的事情也不能太俗才是!谭国梓对何胜利很客气,闻言忙即从他手里接过手表,嘴里笑着说道:“胜利搞到的,肯定是珍品……”这个话自然只是抬举一下何胜利,说到收藏鉴赏,何大少还真的入不了谭国梓的法眼。“呵呵,是不是珍品我可不清楚,这玩意,我不在行……是我一个朋友送的,说是宝玑的陀飞轮表,一百多年的历史了,我将就听着,也不怎么相信。”何胜利笑着说道。“唔,宝玑的陀飞轮表,是最出名的了,这个陀飞轮本来就是路易宝玑发明的……”谭国梓边回答何胜利的话,便仔细鉴赏起手里的怀表来。路易宝玑是十八世纪瑞士著名的钟表大师,陀飞轮就是他在一七九五年发明的一种钟表调速装置,有“漩涡”之意,是指装有“旋转擒纵调速机构”的机械表。陀飞轮是音译与意译相结合。宝玑发明陀飞轮机构,是为了校正地心引力对钟表机件造成的误差。陀飞轮表代表了机械表制造工艺中的最高水“擒纵系统”的影响减至最低程度,提高走时精度。由于其独特的运行方式,已经把钟表的动感艺术美发挥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历来被誉为“表中之王”。现代世界,名表大都以手表的形式出现,怀表本身,就已经成为一个古老的名词。宝玑制作的精致怀表,更是难以追寻。老实说,何胜利拿出这块怀表,说是宝玑出品,并且有一百多年历史,谭国梓是不怎么相信的。在他眼里,何胜利鉴赏古董的水准,和一个白痴无异。当然,这并不排除何胜利有好表的可能。毕竟何大少的身份摆在那里,这个可是不骗人的。人家既然要送礼给何大少,料必也不会是地摊货。谭国梓只不过看了几眼,脸色便凝重起来,轻轻“咦”了一声,似乎颇为惊讶。这个时候,围坐在谭国梓身边的几个衙内便都将头凑了过来。能够令得谭少发出惊讶的声音,这可不简单,莫非遇到真宝贝了?何胜利问道:“国梓,怎么啦?有问题?”谭国梓摆摆手,阻止何胜利继续发问,又仔细打量起手里的怀表来,还伸出手来,仔细抚摸,脸上惊讶的神色越来越浓厚。“胜利,你这表,哪来的?”稍顷,谭国梓才将目光从怀表上抬起来,望着何胜利,很郑重地问道。何胜利原本只是将这块表当做道具,以便能与谭国梓找到共同的话题,创造一个比较宽松的气氛,然后再谈正事,不料就引起了谭国梓这样的反应,何胜利自己也吃了一惊,蹙起眉头,似乎在仔细回忆。“嗯,这表真是我一个朋友给找来的。他说这是宝玑钟表提岸工作坊制作的,作为送给法王路易十六的王后玛丽王后的礼物。说这个表光是制作时间,就花了四十多年,各部件基本都是黄金的……”何胜利思索着说道。“不可能……”何胜利的话尚未说完,谭国梓便打断了他的话头。何胜利倒是没有不悦的表示,只是征询地望向谭国梓,希望他能有个解释。终归谭国梓是衙内圈子里著名的“收藏大王”,也是著名的鉴赏大师,在这个方面,他可是比何胜利权威得太多了。“你说的这块怀表,我知道。是一七八三年,有人向宝玑工作坊订购的,送给法王路易十六的王后玛丽?安托瓦尼特的礼物。一共制作了四十四年,直到一八二七年,玛丽王后被砍头三十四年之后,才制作完成。但这块表,一九八三年就在耶路撒冷博物馆被盗走了,目前不知所终。你这块表,不可能是Marie-Antoinette……”谭国梓说道。这个掺杂着叽里咕噜外文名词的话,听得何胜利头大如斗,全然不明所以。“不是吧,一块表而已,那么费事?做四十四年?等到玛丽王后死了三十多年才完成,那个送礼人也实在太逗了吧?”何胜利摇了摇脑袋,满眼小星星地说道。“嘿嘿,这个才叫做终极奢侈品啊……这款宝玑N°160怀表自一七八三年起便成为了制表业的神话。它的复杂极致、它的渊源及其故事如同史诗般传奇。两百多年了,一直是萦绕在收藏家心目中的梦想……”谭国梓感叹地说道,随即又摇摇头:“但是你这块表,绝对不是真品,可能是仿制的。”何胜利脸上露出了一丝失望的表情。他原本对收藏并不十分感兴趣,最多只是偶尔为之。不过听那个朋友说这块怀表有偌大来历,自也不免心动。刚才见到谭国梓吃惊的神色,更是将何胜利的好奇之心勾了起来。不喜欢收藏是另一回事,知道自己淘了件宝贝,自然免不了很是高兴。谁知谭国梓话锋一转,说这宝贝是假的,是仿制品,何胜利又不免失望了。“哈哈,想不到何大少手里的家伙,也会是假货,真是好笑……”不知什么时候,高葆宏也凑了过来,闻言笑了起来,脸上满是讥讽的笑意:“我说何少,这个收藏呢,不是什么人都能玩的,需要很高的艺术造诣,知道吧?”何胜利不由大怒,狠狠瞪着高葆宏,冷“哼”道:“这么说,高二少有真品啦?那就拿出来给大家开开眼啊!”高葆宏耸耸肩膀,笑道:“真品我没有。我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不附庸风雅。”何胜利气得有些头晕,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怒视着高葆宏。高二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