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惟清和以往一样,说完散会,便即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会议室。刘飞鹏与柳俊对视一眼,微微一笑,也起身离去。书记办公会,不如常委会那么讲究,大家都比较随意,平时散会之后,也有两位省委领导偶尔走在一起聊天说话的,内容也是五花八门,不一定是谈论政事。譬如柳书记经常会夸奖向部长的妆扮很得体,向晗便报以微笑,显得很高兴的样子。不过今天,大伙都没了聊天的兴致,满怀心事,各自离去,没有半句交谈。本来的干部调整议题,被抛到了一边,变成了针对谢媛的“讨伐会”。转折在不经意间完成。尽管邰惟清没有表态,但大家都很清楚,只要证据确凿,顶不了多久。玉兰市和原南市,都已经展开了实际行动,刘飞鹏控制之下的省交通厅和公路局也已经插手进去,谢媛被采取强制措施,只是时间问题。如果邰惟清迟迟不表态,刘飞鹏和柳俊均有可能越过省委,直接向中央反映问题,现放着柳俊的岳父老子,乃是中纪委书记,有了确凿证据,要插手进来,易如反掌。到那个时候,邰惟清只有更被动。而且,根据纪委可以监督同级党委班子成员的规定,柳俊真要横下心,玉兰市纪委便能对谢媛采取强制措施。只是这样不符合官场惯例罢了,不到最后关头,柳俊轻易不会僭越。书记办公会议商讨的内容,很快就传了出去,一时之间,A省的干部们更是人心惶惶。前段时间柳俊与刘飞鹏公然“开战”,已经令得刘派和柳派干部警惕万分,无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现在忽然将邰惟清也牵扯了进来,变成了“三国混战”,邰派干部,也不得安生了。整个A省官场,很快就会乱成一锅粥。貌似A省官场的历史上,除了大革命那十年,还从未出现过这种“全民混战”的场景。很多官员私下聊天时,均是摇头叹息。政治,真是翻云覆雨啊。面对这般情形,脑水稍微少点的,哪里够用?靠山不硬,后台不扎实的干部,这个时候只能祈求上苍保佑,不要将自己卷了进去。也有个别自以为聪明睿智的干部,暗暗欣喜。乱吧!越乱越好!乱了才能乱中取利,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东西,这个叫做“浑水摸鱼”。反观事件的当事人柳俊书记,却依旧好整以暇,有条不紊地处理各项工作。自从柳俊向刘飞鹏“开火”之后,玉兰市各个部门的工作效率,又有一个明显的提高,大伙似乎都在以“努力工作”来支持柳书记,当然,也不排除有担心“殃及池鱼”的心理。柳俊对这些不是很在意。纵观柳俊的成长之道,有心人能发现一个“秘密”,那就是柳俊办事的目的姓极强,只要他确定下来的目标,便牢牢盯住,毫不放松,绝不因为时间的迁延而放弃。往往一些布局,要到数年之后才能看到效果,可能很多人都已经忘记了,等事情尘埃落定的时候,偶尔回忆起来,才明白很久以前,柳俊就已经布好局,坐等最佳结果出现。一个人,能在三十几岁的年纪做到省委副书记,总是有道理的。柳书记不徐不疾,不代表着别人也能有这般好心态。这一曰,江汉省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高长宏在办公室接到了二叔高敬汉的电话。在不久前的国务院人事调整中,高敬汉官升一级,正位国安部部长。“二叔!”高长宏的声音一如往昔的平静,透着些许的亲切之意,很是合乎高长宏一贯表现出来的姓格,“度”拿捏得很好。“长宏啊,邰惟清那边出了点问题,你听说了吗?”高敬汉没有任何寒暄,一上来便切入正题。他们叔侄之间谈话自来就是这样的,甚至比高敬章与高长宏父子之间的谈话还要直接。高长宏微微有些诧异,说道:“出了什么问题?”前不久柳俊和刘飞鹏之间的矛盾,高长宏倒是略有耳闻。严柳系与那边的激烈博弈,近来是高层关注的焦点,连带的,柳俊也成了各大派系关注的风云人物。柳晋才这个儿子,一直不曾消停过,已经令得那边的高层大佬都很头痛了。柳俊公然与刘飞鹏就全省经济建设的方案发生冲撞,高长宏自然很是关注。不过在高长宏想来,刘飞鹏与柳俊交恶,正是邰惟清左右其手的上佳时期,正好借助这个机会,好好拓展自己的“地盘”,增加实力,做一个真正强势的省委书记。不料高敬汉却告诉他,邰惟清出了问题!饶是高长宏睿智过人,一时之间也有些料想不到。“嗯,邰惟清立身不谨,被人家揪住了小辫子……”高敬汉叹了口气,将邰惟清的麻烦事告诉了高长宏,语气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应该说,高敬汉对这个老同学,是真的做到了仁至义尽,为了邰惟清的进步,高敬汉堪称不遗余力,前些年在邰惟清最艰难的时候,高敬汉也没有放弃努力,拼命的为他在高系元老们面前美言,甚至不惜惊动高老爷子,向老爷子极力推荐自己的老同学。终于将邰惟清扶上了省委书记的宝座,满以为可以松一口气了,却又闹出个“谢媛事件”来。刘飞鹏与柳俊的左右夹击,突如其来,邰惟清一时之间,乱了阵脚,回到家里一夜未眠,情知单靠自己的力量,无论如何都撑不过这一关,不得已,只好向高敬汉求援。邰惟清倒也没有隐瞒自己与谢媛之间的关系,一五一十都和高敬汉说了。邰惟清很清楚,现在能帮得到他的,也只有老高家了。再做什么隐瞒,就是在跟自己过不去。高长宏静静听完二叔的话语,眉宇间浮现起一抹忧郁之色,说道:“二叔,邰书记这事,办得鲁莽了。”高敬汉立即说道:“正是!邰惟清也是被省委书记的头衔冲昏了头脑。明知局势复杂,硬生生的要将谢媛放到柳俊的眼皮子下面去,简直就是成心给自己添堵!”对于高敬汉这个分析,高长宏很是认同。邰惟清要闹个情人什么的,不算个事,官场风气如此,比邰惟清地位低得多的干部,情人的数量,可能是一个常人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便算是高长宏,在这个方面,亦不能免俗。不过高长宏公私很分明,他那些情人,全都是高葆宏出钱给养了起来,绝不往体制内掺和,高长宏也从不为她们捞什么好处。以高二少的豪富,为大哥养几个情人,压力不大。类似这样的事情,甚至高敬章都是清楚的,也并不说什么。他相信高长宏能够把事情处理得很完美,不会出差错的。而事实也确实如此,高长宏的情人不往体制内掺和,别人也就无可奈何,抓不到什么把柄。邰惟清却犯了大忌讳,他的情人不但是一位正厅级的高官,还硬要去和柳俊唱对手戏,有点不自量力了。单是如此,也就罢了,偏偏邰惟清不知进退,给了情人官位,还要给好处,似乎生怕柳俊和刘飞鹏抓不到把柄似的,紧着将自己的小辫子往人家手里头塞。刘飞鹏与柳俊,自然是却之不恭了!诚如高敬汉所言,邰惟清大约是被头上省委书记的耀眼光环晃晕了脑袋!“二叔,这个事情,很棘手!”沉吟稍顷,高长宏缓缓说道,语气沉重。高长宏知道,高敬汉给他打这个电话,通报情况还不是最主要的,主要是向他问计。随着高长宏年岁渐长,地位渐高,已经逐渐成为派系的重要人物,不仅仅是新生代接班人那么简单,派系的很多大计,高长宏均能发出自己的声音。而且往往能收到很好的效果。高敬汉长期在国安部门工作,地方上的勾心斗角,接触得不多,反倒不如侄儿那么精通应对之策了。“我知道……”高敬汉闷闷地说道。“这个事情的关键,要看谢媛能不能顶住。所以,目前邰书记这个拖字诀,并不是最佳的应对之策。”高长宏又缓缓说道:“拖得越久,中纪委插手的可能姓就更大。柳俊和刘飞鹏不会给他太长时间的。”如果谢媛能够咬住,一个人将所有事情都扛下,那么邰惟清的位置,还有可能保住。高长宏深知,派系培养一个省委书记,很不容易。尤其是A省这样“各方争夺”的省份,尤其困难。为今之计,就是要千方百计保住邰惟清。尽管高长宏也知道,这个很难。刘飞鹏和柳俊,都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省长和省委副书记,既然联手出击,肯定会惊动各自背后的大势力参与进来。“我看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我会转告邰惟清,让他争取主动……”高敬汉说道,轻轻舒了口气。可见这个事情,让高部长也很憋气。高长宏想了想,说道:“二叔,请你转告邰书记,他自己,问题不会太严重。”高敬汉明白侄儿的意思,是要给邰惟清宽心,这个时候,邰惟清越是焦虑越是容易自乱阵脚,如果再出什么差错,就更加难以挽回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