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零四章 遍体生寒

派出所的院子不大，也就能够停三四台车，但是开过来的各式小车，足有一二十台，是一个长长的车队，除了市委小牌号的几台车进了院子，其他的小车，均只能在门外大街上停靠。警察们早就清理出了一段街道，供领导临时停车使用。从安丰市委一号车里，钻出来一个胖乎乎的四十几岁中年男子，黑西装，大背头，四方肥脸，一看就是久居高位，极有权势的那种人，正是安丰市委书记洪天敬。第二台车上走下来的是一个相对比较清癯的男子，五十岁左右年纪，戴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很是斯文儒雅，乃是安丰市委副书记、市人民政斧市长王淦。紧随其后的，均是安丰市委是市政斧班子的主要成员，以及市委办主任等安丰市政界要员。洪天敬一下车，就板着张肥脸，脸上犹如有冰棱子要往下掉。早就在那里等候的派出所另一位副所长，向洪天敬立正敬礼，低声问好。“柳省长在哪里？”洪天敬沉声问道。“报告洪书记，柳省长在会议室！”“带路！”“是！”不但洪天敬满脸寒冰，王淦等其他安丰市领导也一个个神情严峻。他们得到洪天敬的电话通知，说柳省长忽然到了安丰市，出现在“贫民窟”附近的派出所，立即变意识到事情不妙，柳俊这是冲着“贫民窟”来的。早听说柳省长与刘书记不对路，洪天敬是瞿浩锦一手提拔起来的，毫无疑问就是刘飞鹏的亲信。柳俊“微服私访”，找茬的意图太明显了。现在早已不是旧社会，不是封建时代。省长搞“微服私访”，实在有点骇人听闻。只是，柳俊乃是出了名的“狠人”，政治斗争中打击对手毫不留情，连前任省委书记邰惟清都被他搞走了，大家谁不是心中惴惴不安？洪天敬黑沉沉的肥脸在到达会议室门口的瞬间变得灿烂如花，笑容一下子多得要堆不下了。“您好您好，省长！”洪天敬一眼看见高踞会议室主席位置的年轻省长，立即疾步趋前，一双胖乎乎的大手隔老远就伸得长长的，一迭声的向柳俊问好。派出所的所长和教导员屁股下像是装了弹簧似的，一跃而起，紧张地给市委书记敬礼。洪天敬这会子又哪里会去理他们了？“洪书记，你好！”一直等洪天敬来到面前，柳俊才慢慢起身，伸出一只手任由洪天敬握着，淡然说道，脸上看不见多少笑容。见了这个架势，洪天敬心里又是一沉。柳衙内果然是来找茬的。其实一接到柯启帆的电话，洪天敬便知道柳俊是“来者不善”。昨天柳俊还在宋都市呢，今儿一大早就出现在安丰市了！实话说，现任省委主要领导之中，洪天敬最怕的就是柳俊。盖因他的所有官场手腕，在柳俊面前都不灵，柳俊明明白白摆出了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势。无论洪天敬如何努力，都无法将他和柳俊的关系拉近分毫。如今柳俊又正和刘飞鹏“打擂台”，安丰市是刘飞鹏的急先锋，未待省政斧批复，便擅自建立了两个新的开发区，柳俊有充足的理由找他的岔子。只是洪天敬再也没有想到，柳俊竟然赤膊上阵，亲自来了安丰市“找茬”！洪天敬真不知道该是惊惧还是荣幸。至少在柳俊眼里，他洪天敬算是一个人物，值得柳俊认真对待。然而，根据过往的所有经验表明，一旦某人被柳俊列为“打击对象”，这个人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赶紧找个地方“上吊”，省得柳衙内亲自动手，下场更难看。但事已至此，退缩显然不是办法。洪天敬自认在安丰市的掌控能力非凡，只要应付过了眼前的局面，柳俊真要对付他，也不是那么容易。洪天敬二十几年官场历练和多年苦心经营的关系网，也不是吃素的。走一步看一步了。“省长，您大驾光临，我们有失远迎，还望省长恕罪！”洪天敬心中惊惧，脸上丝毫也不带出来，笑靥如花，一迭声的说着客气言语。“呵呵，洪书记，我这个不速之客，没有打扰你的正常工作吧？”柳俊微笑说道。“哪里哪里，省长太客气了。让省长满意，让省政斧满意，本来就是我们的工作！省长亲自视察我们安丰市，对我们安丰的广大干部群众，是莫大的鼓励和支持。”洪天敬满口谀词潮涌，似乎柳俊就是A省的“一哥”，“省委”这两个字，压根就从洪书记的字典中抹去了。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只要自己多说好话，多鞠躬，柳俊也会多少念着一点吧？柳俊微笑点头，从洪天敬的肥手中抽出手掌来，伸向王淦：“王淦同志，你好！”“您好，柳省长！欢迎省长莅临我们安丰视察工作。”王淦的表现，不如洪天敬那么亲热，保持着读书人的矜持。据柳俊所知，王淦的资历比洪天敬更老，洪天敬还是安丰市常务副市长的时候，王淦就已经是某省直职能部门的一把手，正厅级干部。洪天敬挤走原任安丰市委书记之后，刘飞鹏将王淦放到安丰市做市长，主要就是看中了王淦的斯文守礼，姓格恬淡。不至于和强势的洪天敬争权夺利，引致党政不和，影响安丰市的发展。当然，这是摆在台面上的理由。实际情况是，刘飞鹏不希望安丰市内部失控，影响他对安丰市的掌控。如同玉兰市和潜州市是柳俊的后花园一样，刘飞鹏也要把安丰市经营成为自己的后花园，对洪天敬几乎是有求必应。王淦很清楚自己在安丰市的地位，就是一个“小媳妇”。故此到任之后，处处小心，事事忍让，极少与洪天敬起什么冲突。见王淦这么配合，洪天敬也很“够意思”，王淦要安排个什么亲信，或者要搞个什么工程，洪天敬都比较支持。花花轿子人抬人！官场上本就是如此的。洪天敬强势，人家王淦配合，那就该给好处。要是王淦这样的人，洪天敬都不能容忍，笼络不住，那就是洪天敬的不对了，要被人家诟病“吃独食”。柳俊对王淦的观感也不好，不过总归比洪天敬要好一些，对王淦露出的微笑，便多了一丝亲切的味道。王淦之后，柳俊又与安丰市其他的班子成员一一握手。这些副厅级的干部，有几位柳俊认识，见过面，多数不大熟悉。洪天敬便在一旁一一予以介绍。忙乱了几分钟，才算是握手完毕。洪天敬便请示道：“省长，就在这里向您把市委和市政斧的工作做个汇报，还是去市委办公大楼再详细汇报？”洪天敬这话，看上去是请示，事实上有些僭越。要不要听汇报，在哪里听汇报，可都是由领导来决定的，洪天敬一开口就自己定调子，要向柳俊汇报，隐然有“当家作主”的意思。柳俊摆了摆手，淡然说道：“洪书记，王市长，我刚刚从‘贫民窟’那里过来。根据我了解的情况来看，‘贫民窟’的情况，很严重。我看别的工作汇报，先缓一缓，我们先讨论一下，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是！请省长指示！”洪天敬神色不动，镇定地答道。既然柳俊已经亲自“杀上门来”，那么胆怯、避让都是行不通的，必须要正面相对。“我看我们也没有必要坐在会议室商谈了，直接去现场看看吧。大家都有一个直观的认识，这样才好商讨后续的解决办法。”柳俊说道。这也是柳省长一贯的作风，喜欢现场办公，现场解决问题。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很多官员最擅长的“瞒天过海神功”和“偷天换曰大法”，均无所施展之处。相信站在那一排排破砖烂瓦胡乱搭起来的简易棚子面前，洪天敬再能吹，也无法将这个说成是“安丰市经济建设的新成果”！安丰市的官员们俱皆脸露尴尬之色，偷眼打量“洪老板”的神情。洪天敬眼睛微微眯缝了一下，肥脸上的笑容略略减少了几分，说道：“好，省长请！”既然柳俊坚持，阻拦是明显不行的，洪天敬也要算是极有决断，当先引路，走出了派出所会议室。于是一大群西装革履的官员，簇拥着柳省长，再次回到了“贫民窟”。见了“贫民窟”的情形，个别官员脸上露出了惊诧的神色。可见这个地方居住条件之恶劣，就算是本市官员，也是始料未及。好在柳俊走在前面，他们脸上的惊诧之色，没有落入柳省长的眼中。不然，恐怕要在省长心里留下“官僚主义”的不好印象了。虽然说，洪天敬是刘飞鹏极其看重的心腹干将，安丰市也可谓是刘书记的后花园，但这并不意味着，柳俊就拿安丰市，拿他们这些安丰干部毫无办法。假使柳俊选定安丰市作为“突破口”，只怕很多干部要倒大霉。一阵寒风吹来，个别干部甚至激灵灵打了个冷颤，遍体生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