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省长并没有装大款进包厢,点一大桌子山珍海味。而是和宋小蕾径直到了西餐厅,点了两个煲仔饭、三个炒菜和两个浓汤,对面而食。宋小蕾吃得很斯文,樱桃小口一点一点地吞咽着饭菜,相对而言,柳省长就“形容猛恶”,吃得又快又狠。柳俊不主动开口,宋小蕾也不敢在吃饭的时候随便说话。眼见柳俊吃得如此之香甜,也“不忍”去打断他的兴致。只是眼睛的余光,不时打量着对面的一省之长。柳俊知道宋小蕾在偷偷观察他,也不是很在意。对他这个年轻省长抱着好奇感的人,可不止一个两个。他又是宋小蕾的“恩人”,十年不见,宋小蕾对他好奇,正是理所当然。等柳俊吃完,连汤也喝得一点不剩,宋小蕾面前的煲仔饭,还剩下一小半,汤只喝了几口。见柳俊已经吃完了,宋小蕾也忙即放下小勺子。柳俊掏出烟来,微笑道:“没事,你继续吃,吃饱。我抽支烟,待会再聊。”“哎……”宋小蕾乖巧地点点头,又低头吃饭。“小蕾啊,为什么不在司法所上班,要下海呢?”好不容易,宋小蕾吃完了饭,柳俊便微笑着问道。司法所是正式的干部编制,虽然也是律师,不过却是有行政级别的,公家人身份。辞职下海做律师,就要自负盈亏了。当然,随着商业活动的曰益频繁,以及国家法律建设的曰益完善,社会对于专业律师的需求,也是越来越大。正式考取了律师证的律师,“钱途”远大,单就经济效益而论,比在司法所工作要强。在司法所工作,最主要的就是安稳。如果宋小蕾是男子,柳俊就不会有此一问。女孩子的话,多数时候还是向往安逸生活的。宋小蕾答道:“我主要是想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我想这个比个人安稳的生活更有意义……就像您当初帮助我们一样,做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柳俊微笑点头。宋小蕾说这话的时候,神态很是自然,没有丝毫做作,可见是发自内心的想法。自己当初对他们一家的帮助,本是尽职责,不想就产生了这样的效果,也算是意外收获了。“小蕾,你这次来玉兰,是专程找我,还是过来办事?一个人来的吗?有没有和男朋友一起来?”柳俊不大清楚宋小蕾的具体年龄,不过记得当初支助他们的时候,宋小蕾正好上高中,估计应该是十六七岁的样子,现在十年过去,宋小蕾也该二十六七了。虽说是在三江市那样的大城市,提倡晚婚晚育。女孩子到了这个年龄,谈婚论嫁很是正常。故而有此一问。宋小蕾洁白的脸颊上就浮起两片晕红,有点羞涩地说道:“没呢……我还没有男朋友!”柳俊不由有些诧异。不过这是人家姑娘的私事,柳省长也不好过问太多。“柳叔叔,我这一回,是专程来找你的。本来想直接到省政斧求见,又怕太唐突了,就先写了封信。如果过两天,您好没有回复,我可能就要‘闯’省政斧了。”宋小蕾显然也不想在个人问题上“纠缠”,径直切入了主题。柳俊点点头,说道:“你其实可以直接来省政斧找我……遇到什么难题了?你在电话里说,是一个官司,人命关天。你接了我们A省的刑事案件吗?”见柳俊径直问起了这个,宋小蕾也就不犹豫了,说道:“不是A省的案子,是江汉省的案子,十年前的一个强歼杀人案……”柳俊双眼微微眯缝了一下。应该说,宋小蕾这个话,确实是有点出人意料。江汉省的案子,还是十年前的一个强歼杀人案,与他这个A省省长,还真是拉不上什么干系。宋小蕾就算想要走后门,似乎也是找错了对象。“柳叔叔,这个案子,发生在江汉省北部的鹿门市。案件当事人叫贾任雄,案发时只有二十二岁……当时是九五年。鹿门市发生了一起强歼杀人案,公安机关只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破案了,抓获了凶手,就是贾任雄。整个案件的流程很快,从抓获贾任雄开始,到批捕、公诉、判决、二审复核到最终执行死刑,只有不到三个月时间。贾任雄被枪毙了……”宋小蕾喝了一口鲜榨果汁,缓缓说道,秀美的脸颊上浮现起十分严肃的神情。柳俊脸色平静。听起来,这是一个十分寻常的案件。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自古皆然。贾任雄强歼杀人,被处决,乃是理所当然,天理昭彰。“可是,十年后,也就是去年十月份,这个已经盖棺定论差不多十年的案子,忽然起了新的变化。三江市公安机关在一次例行治安检查之中,抓获了一个叫王猛的在逃杀人犯。这个王猛,是个惯犯,老家是中原省的,十年来一直流窜作案,可谓是作恶多端,恶行累累。王猛被抓获之后,主动招供了,九五年鹿门市那个强歼杀人案,是他做的。根据王猛的供述,与现场勘察的情况基本一致,可以肯定,这个强歼杀人案的真正罪犯,是王猛,不是贾任雄。贾任雄是被冤杀的!”说到这里,宋小蕾的神情益发严肃起来。柳俊的神情顿时也严肃起来,双眉微微一扬,说道:“冤杀?属实吗?”“属实,三江市公安局为了慎重起见,专门与鹿门市公安局进行了联络,查阅了当年贾任雄案的卷宗,王猛的供述,与现场勘察的情况,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吻合率。因为王猛不是鹿门市人,他十年前流窜到鹿门市的时候,一时兽姓大发做的案。因此,如果他不是此案的凶手,他不可能捏造出那么逼真的细节。可以肯定,他是真凶。这样,问题就出来了。当年,是依据什么给贾任雄定的罪?又是什么原因,使得一个年仅二十二岁的年轻人,被错误的判处死刑遭到枪决?柳叔叔,您不知道,贾任雄是他们家里唯一的儿子!贾任雄的父母,找到我的时候,哭得太伤心了,我都忍不住哭了好几次……”说着,宋小蕾的眼睛又湿润了,拿起桌面上的纸巾,擦拭了一下眼睛。柳俊的双眉紧紧蹙了起来。照宋小蕾说的这个情况来看,确实是太恶劣了。这是典型的“草菅人命”。“我本来,并不打算借这个案子的。我们律师事务所,主要是承接经济官司……但是,贾任雄的父母,那天中午,也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我们事务所门口,在那里跪着乞讨……他们从鹿门到三江来告状的,没有钱吃饭了,在那里乞讨……两个人都六十多岁了,他父亲还不良于行。我见他们可怜,就问了几句,他们就把这个案子跟我说了。柳叔叔,我实在不忍心啊……”宋小蕾哽咽着说道:“他们真的太可怜了……”“你是对的,小蕾。”柳俊点点头,说道:“那么,江汉省的政法机关,是怎么处理这个案子的?”“江汉省政法机关?”宋小蕾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他们根本就不理睬,把两位老人赶了出去……所以,我决定做他们的代理律师,给他们打这个官司!但是……”柳俊问道:“但是怎样?”“法院根本不受理。我找了鹿门市中院、省高院,都不行。不受理!想找江汉省政法委的领导反映情况,连门都进不去,没人理我们。没办法了,我后来就带他们去省电视台,《江汉曰报》社反映情况,省电视台和《江汉曰报》社也不敢报道这个事情……我有个同学在报社,我通过私人关系找到他,也还是没用。他说这个事情,没人敢管的。因为,当年鹿门市的公安局长,现在是我们江汉省的省委政法委书记……柳叔叔,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们的法院,我们的政斧,不就应该是为民做主的吗?就像您当初在宁北县,就是这样子的。为什么他们和你不一样?”宋小蕾低声问道,神情苦闷中夹杂着迷惘,配合她美丽的容颜,显得尤其楚楚动人。柳俊想了想,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宋小蕾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律师事务所已经中止了和我的合作合同。据说,事务所也受到了警告,如果继续支持我胡闹,就要查封事务所。柳叔叔,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我只是想要为两位老人讨个公道,就像当年您对我们那样,伸张正义。不然,我学法律有什么用呢?但是现在看来,很难啊……”两行清亮的泪珠,从宋小蕾秀美的脸颊上缓缓滑落。柳俊没有急于回答,又掏出一支烟来点上,身子往后,微微靠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时候,有几个年轻男女走进了西餐厅,就在他们不远处的座位上落座,并且已经认出了柳省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