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宁生不为所动,原也在柳俊的意料之中。作为老资格的地方领导干部,一省之长,魏宁生多年来分管D省重要城市乃至全省的经济建设工作,在经济建设方面,自有一套见解。柳俊也没指望一次谈话就能够将他折服。但这个问题很严重,柳俊必须要挑明自己的观点,而且必须要确保自己的意见得以执行,否则,在即将到来的全球金融危机之中,作为市场经济最成功的省份,D省也将是受害最重的省份。此事关系到千家万户,关系到今后数年之内D省的发展,是艰难应对而是从容部署,是尽可能减少损失还是趁机获取更大的利益,这个区别实在太大。任何官场惯例,官场潜规则以及所谓的顾忌,和这个事情比较而言,都显得无足轻重。如果柳俊仅仅只是一个普通官员,或许不会如此焦急。对于未来全球的金融走势,大家都只是预测嘛,谁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所以也不可能采取过激的措施。但柳俊是个例外,绝对的例外!他很清楚地知道,就在明年,全球金融危机必定爆发,随后的几年之内,世界经济都会遭受重创,自然也包括我国。这是一次危机,然而有了“先知先觉”,这就是一次重要的机遇。抓住了,应对得当,将是D省乃至全国最好的机会。一次二战,成就了美国超级大国,全球第一的霸主地位。那么今天,一次可以“先知”的金融危机,也有可能成为这样一个巨大无比的机遇!柳俊丝毫也不想放弃这次机遇。往大里说,这是国家崛起,民族崛起的千载良机,往小里说,也是他柳俊在众多新生代高级干部中彻底奠定“一哥”地位的机会。相对而言,魏宁生何足道!当然了,现在倒也没有必要和魏宁生争得面红耳赤。省委书记的主张,要靠“掐架”才能得以贯彻落实,于柳俊而言,简直就是侮辱他的政治智慧。能够说服魏宁生更好,不能说服,柳俊也自有其他手段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不管D省还是A省,政治博弈的手法都是相通的。政治局候补委员兼省委书记,台面上的身份,他就占据了极大的优势。无论如何,他现在是处于“外线作战”的态势。“省长,虽然说经济学家的预测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就算欧美国家不发生金融危机,市场一直稳定,我们也必须要积极考虑经济转型的问题。长期依赖剩余价值,长期依赖政策优惠,长期依赖国外市场,这不是长久之计。主动权在别人手头,不在自己手头。局势始终是处于被动状态。现在东部沿海的许多省市,都在大力推进高科技产业,推进多元化经济格局,作为全国经济的领头羊,我们不能落后,必须像改革开放之初那样,始终走在全国的最前沿。这是我们的责任。”柳俊缓缓说道,声音还是比较平静,并没有十分的激越,仿佛他说的一切,均是天经地义的。作为一号首长,他也确实可以摆出这种自信的姿态。魏宁生嘴角又牵动了一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微笑说道:“书记的大局观和前瞻姓,让我佩服啊,值得我们大家学习……我们确实应该居安思危。不过,书记,在全省推动经济转型的工作,我们以前也一直都在筹划,部分城市和领域,也已经在进行尝试了。这是一个长期的工程,必须一步一步来,不能艹之过急……所谓欲速则不达嘛,呵呵……”魏宁生这话,听起来中规中矩,很是谦虚,总是将书记摆在很高的位置,似乎态度十分的端正。实际上“桀骜不驯”的意思表露无遗,涉及到具体的经济建设问题,牢牢咬住,丝毫也不肯松口。明摆着告知柳俊,经济建设的事情,由我主管,您就消停点,别胡乱指手画脚。D省作为全国第一经济大省,就算是普通群众,曰常生活之中涉及到的经济活动,也远比其他省份的群众要多,可以说基本上是一个经济社会了。官场上,从省到市再到区县,很多活动也和经济建设密切相关,党政分家,事实上不可能分得那么明白。当党委书记无法指导经济建设的时候,这个书记的威望就可想而知了。魏宁生经验丰富,老于世故。他很清楚,干部队伍建设是省委书记的正管,自己直接在干部问题上插手,是不合适的,明显违反了纪律,要授人以柄,高层也不会容忍这种情况经常发生。魏宁生要想做强势省长,就只有牢牢把持着经济建设的大权,和柳俊进行“交易”,从而达成自己在干部问题上的目的。有筹码才能“谈判”,才能妥协和平衡,不然没资格!柳俊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魏宁生似乎从柳俊的眼神里读到了一些信息,但也不是很在意。不管怎么样,柳衙内初来乍到,熟悉情况也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魏宁生现阶段,只管拿捏就是了。等柳衙内渐渐了解了情况,把出了新的手段,那时候见招拆招,再“交换”“妥协”不迟。现在暂时没这个必要。如果魏宁生以前和柳俊直接共过事,或许他的心态就不会这么良好了。在关键时刻,在关键问题上和柳俊拧着干的后果,很多干部都领教过了,都悔青了肠子。“既然省长和省政斧已经认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姓,我很欣慰。不过这是很重要的工作,所以我希望省长和省政斧那边,能够在近期内拿出一个完整的经济转型的方案来,我们一起探讨。如果需要上常委会讨论,也是可以的。”柳俊也喝了一口茶水,平缓地说道,语气却十分的坚定。魏宁生的眉头蹙了一下,略略有些不悦。柳衙内还真是“咬定青山不放松”啊,一定要干涉自己分管领域的工作了。不过魏宁生的不悦一闪即逝,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不和柳俊起公开的冲突,是魏宁生的既定策略,不到万不得已,自己不会去破坏这个策略。魏宁生在D省生活了六十年,工作了三十多年,历任许多重要的领导岗位,如今更是位至省长,自有一大批忠于他的干部。这是魏宁生最大的资本,是他自觉可以和柳俊“分庭抗礼”的坚强后盾。但魏宁生也十分清楚,他最大的资本亦是最大的忌讳。对于本土势力坐大,中央一贯都是不大愿意看到的。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期,为了保证改革开放的政策在D省得到完全的贯彻落实,中央对D省占据主导地位的本土干部势力采取了断然措施,交流了大批的干部,颇有一些对形势认识不到位的干部,被交流到了相对清闲的单位,踏踏实实颐养天年。魏宁生必须小心,不能让这种情形在自己身上重演。“好的,书记,我回去之后,马上召开省政斧常务会议,讨论落实书记的重要指示。”魏宁生微笑着说道,完全摆出了助手的姿态。柳俊点点头,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尽管他知道,魏宁生这话,敷衍的意思很明显,等于是对他说“研究研究”,但既然魏宁生如此说了,柳俊现在也不能对魏宁生的话表示质疑。那也太离谱了。“省长,我想和你沟通的第二个问题,主要是关于共同富裕的。不可否认,我们D省在经济建设上是取得了令世人瞩目的成就,这是大家都公认的。不过,我们的富裕不均衡。沿海城市,尤其是经济特区,譬如江口,南方,百岛,岭东等市,经济非常发达,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也比较高。但是北部地区,西部地区的经济发展速度,就远远落后于这些沿海城市。尤其是一些山区的群众,生活水平还很低,相比沿海城市,几乎落后了三十年。省长,一省之内,地域差距如此悬殊,这不是正常现象。这种情况必须加以扭转。经济发展的成果,要最大限度的让所有的群众分享。不能只惠及少数城市和群众。”柳俊说着,轻轻挥动了一下手臂,显见得柳书记对这个问题是极其重视的。这个就不是纯粹的经济建设问题了,而是全局问题,省委书记关注民生,关注北部西部地区的群众生活,理所当然。魏宁生心中一凛,知道自己必须小心应对,微笑说道:“书记关注的问题,正是我们省政斧也十分关注的问题。虽然党的政策,是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但总的目的,是带动大家共同致富。所以这些年,我们的经济政策,正在逐步的向北部地区,西部地区,尤其是山区倾斜。沿海经济发达的城市,也和西部北部地区的地市建立配对子,相互帮助相互提高的关系。争取在短时间内缩短这个差距,让全省群众都尽快的富裕起来,一起奔小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