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长办公室。魏宁生背着双手,缓缓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双眉微蹙,似乎有什么心事难以委决。谭其功微微有些诧异。近段时间,他已经很少在魏宁生脸上看到这种忧虑的神情了。谭其功是应邀而来。“省长。”谭其功朝魏宁生鞠躬为礼,很恭敬地说道。魏宁生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其功来了。过来坐吧。”谭其功算得是魏宁生的心腹,在省政斧的副省长之中,颇为得力。平曰里也经常到魏宁生的办公室来坐坐,魏宁生比他年长十几岁,也就不同他拘礼。昨天刚刚宣布了谭其功进省委班子的任命。“好的。谢谢省长。”谭其功微笑着走过去,却并不就坐。一直等魏宁生先坐下来,朝他摆了摆手,谭其功才在一侧的沙发上落座,顺手就拿起茶几上的茶具,开始泡茶。每次他到魏宁生办公室,均是这般,习惯成自然了。魏宁生说道:“其功啊,柳书记已经和天明同志沟通过,国资委那块,划出来归你分管。”谭其功吃了一惊,有些诧异地望着魏宁生。魏宁生点点头。国资委是非常重要的一个部门,以前一直是常务副省长刘天明分管。如今忽然划给他分管,而且是柳书记亲自与刘天明沟通,也难怪谭其功吃惊了。实际上,按照外间的看法,刘天明与柳俊的关系较之魏宁生与柳俊的关系更加亲近。可以说刘天明是省政斧副省长之中第一个向柳俊靠拢的。现在柳俊却从刘天明手里划了这么重要的一块工作出来,交给谭其功,着实令人有些难以索解。魏宁生说道:“天明同志马上就要做六十寿酒了!”谭其功有些恍然。不知不觉间,刘天明已经接近副省部级干部任职年龄的上限。近来中央对于高级干部任职的年龄抓得比较紧,基本上年龄一到线就要准备退了。一念及此,谭其功心里不由略略有些激动。这么说,他有可能接替刘天明的常务副省长职务了?这可是谭其功以前不曾想过的。大家都认为,即便刘天明退二线,省内最有可能接替常务副省长职务的,乃是南方市委书记赵先觉。较之他谭其功,赵先觉更是魏宁生的铁杆,尽管不是本土籍贯的干部,却出生在南方市,从未被视作“外人”。魏宁生有意要让赵先觉接他的班。谭其功心中所想,魏宁生十分清楚,淡然一笑,也不点破。事实上,柳俊和他之间开诚布公的程度,是外界无法想象的。对他魏宁生,柳俊可谓是推心置腹了,谭其功进常委会,柳俊也早就和魏宁生商议过。柳俊既如此做法,魏宁生也便全心全意协助柳俊,搞好D省的各项工作。“其功啊,让你接手国资委这一块的工作,是我向柳书记建议的。”魏宁生不徐不疾地说道。谭其功忙即说道:“是,谢谢省长的信任。”魏宁生摆了摆手,说道:“其功,你不要认为,我这是为你揽权。其实,眼下国资委的工作,很不好做。如何贯彻落实国务院和省委的指示,彻底堵住大宗资金流往欧美国家,是你今后一段时间最主要的工作任务……其功啊,这可是个得罪人的工作。你要有个心理准备。”魏宁生的脸色严峻起来。他很清楚,这个工作在柳俊心目中的份量有多重。刘天明年龄已经到站,太得罪人的工作,他不会过于认真去做了。这倒也是人之常情,能够理解。魏宁生正是看破了这一点,才主动向柳俊提议,将这一块的工作划给谭其功管辖。谭其功今年不过四十七八岁,是省政斧班子成员里最年富力强的一位,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有上进心就有动力。加上谭其功刚刚进入省委班子,肯定也要“图个表现”。“是,省长,其功明白。”谭其功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恭谨地应道。国资委那块的工作,谭其功身为副省长,焉能不明白其重要姓。“省长……”谭其功泡好了茶水,递了一盅到魏宁生面前。“谢谢。”魏宁生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身子往后靠了靠,双眉再次皱了起来。谭其功便略有些紧张,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令得魏宁生犯难。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事情只怕和他有关。不然魏宁生也不会在他面前表露出来。“其功,三衡公司和廖有清的情况,你清楚多少?”魏宁生皱了一阵眉头,才缓缓说道。谭其功心里微微一惊。魏宁生没有问他“清不清楚”,而是问他“清楚多少”,是有原因的。谭其功与廖有清之间,一直关系不错。眼下三衡公司和廖有清正被纪委和经侦总队秘密调查,谭其功也略有耳闻。“省长,三衡公司和廖有清的事情,我听说过一些。但具体的情况,我不是那么清楚。”谭其功没有多少犹豫,径直答道,语气和脸色均很诚恳。他与廖有清固然有些交情,却如何能够与魏宁生相比?魏宁生点点头,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个事情,柳书记其实很为难……”谭其功更加吃惊了。廖有清是廖庆开的亲侄儿,这层关系,D省知道的官员不少。这也是廖有清在省里很吃得开的主要原因。谁不知道廖庆开是严柳两位大佬的“伯乐”?严玉成和柳晋才两位领袖,在谭其功这种层次的干部眼中,乃是高高在上的神祇一般的存在。平曰里只要一提起,便忍不住肃然起敬。较谭其功职务更低的干部,对严柳的敬畏,可想而知。让谭其功吃惊的不是柳俊的为难,而是从魏宁生的语气分析,柳俊其实已经下定决心,要动廖有清和三衡公司了。假如不打算动廖有清,柳书记何难之有?看来,柳俊为了确保“国战策略”的顺利实施,下决心要扫清一切障碍了。谭其功意识到,国资委这个工作的重要姓,远不是自己当初想象的那种“级别”了,确确实实成了柳俊最看重的工作。“听说,四中全会期间,柳书记亲自去拜访了廖老……廖老大病一场啊,现在都住在医院里……老人家八十多岁了,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个打击,是很大的!”魏宁生又说道,语气中颇为不忍。柳俊去拜访廖庆开的事情,魏宁生还在首都的时候,就听说过了。也听说柳俊专程向廖庆开反映了廖有清的情况。至于具体谈了些什么内容,魏宁生自然是不得而知。不过廖庆开生病住院,就说明此事对老人家打击之重。魏宁生完全能够理解柳俊的为难。这也是柳俊之所以迟迟没有下令严办廖有清的原因。廖庆开对严柳系,可谓是“恩重如山”。不过也由此,魏宁生更加钦佩柳俊的胸怀。这位年轻的班长,实实在在是以国家利益为重的。谭其功不敢接口。此事牵涉到了柳俊和廖庆开,不是他这种级别的干部可以随便置喙的。一个应对不当,就是祸事。魏宁生望了谭其功一眼,脸上略略有些不悦,似乎对谭其功的“迟钝”不是很满意。“其功,这个事情,你应该好好想一想。”魏宁生提醒了一句。谭其功脊背上开始渗出丝丝的冷汗,听魏宁生的意思,这个事情竟然要着落在他头上。可是他真的没有想明白,该当如何处置。“省长……请您指点……”谭其功的迟疑也只是一时半会,马上便摆出了端正的态度。既然魏宁生专程请了他过来商议此事,可见魏宁生心中,多少是有个基本章程的。魏宁生轻叹一声,说道:“廖有清勾结国内国外的不法分子,坑害国家利益,法不容赦。对他严肃处理,是肯定的了。柳书记决心已定。不过,是主动交代问题还是被查出问题,这中间的区别还是很大的。其功啊,你应该找廖有清好好谈一谈,让他争取主动。”谭其功恍然大悟。其实他不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此事,关键是不清楚柳俊到底是何种想法。在没有弄明白这个关键点之前,冒然掺和进来,可不见得是明智的选择。一旦明白了柳俊的想法,谭其功自然清楚该当如何处置。坦白从宽,对于别人来说,也许只是一句“宣传语”,对于廖有清,却绝对不是忽悠。只要他肯主动交代问题,最终的处罚就会是云泥之别。“是,省长!我马上就去找廖有清谈一谈。”谭其功毫不犹豫地答道。“嗯。这就好。其功,你可以把这个事当做接手国资委工作的首战来对待。一定要认真做好这个工作。你还年轻,不要顾虑太多。”魏宁生点了点头,鼓励地说道,望向谭其功的眼神带着明显的期望之意。谭其功十分感动。魏宁生这是在提醒他,他正当年富力强之时,如能就此获得柳俊真正的赏识,可谓前途无量。严柳系方当鼎盛之时,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登上这条大船的。自己必须要牢牢抓住这个机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