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阳在一旁看清了一切,但是他没有说出来,因为孔子说了,人心隔着肚皮,最难以揣测。自己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自己的心感受到的也有假,更何况是听到别人说来的呢。赵阳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传遍了整个草屋之内,众人俱都惊奇的看了过来。只见他笑完之后,看着孔丘道:“真与假,有时难辨,既然难辨又何必执着呢?真假重要否,自己的心觉的是真就是真,是假就是假,一切凭本心而为,又何必在意外相呢?”孔丘面容一整,道:“丹阳先生果然洒脱,敢于为天下之先,坚持自己的道,真有千万人阻矣,亦要孤身而往的气魄和胸襟,但是。”他话锋一转,继续道,“孔丘毕生致力求学致知,为人严谨而甚微,从不敢苟同,亦不敢混淆事物,必定求得事情之真知。这就是孔丘,这就是在下心中的一点执着。”赵阳一笑,没有再说,确实,这就是孔丘,同样,自己也是自己,两个不同人,若是强求对方接受自己的思想,反而会坏了大家的情谊。这就是孔丘说过的“君子和而不同”吧。孔丘也不在继续纠缠于颜回方才的举动究竟是为什么,因为纠缠也得不出结果,于是伸手接过了递来的米汤,而后喝了下去。颜回也给赵阳呈了一碗,赵阳想其点头道谢,而后捧过身前,低头一看,发现碗中俱都是白蒙蒙的米汤,艰难的才能看到几粒米在里面。双手捧起,而后仰头,咕咕的喝了下去,用手一抹嘴,心下感叹,堂堂一代圣人却是落得如此下场,七日不得食,最后还只能吃下这点连米粒都几乎没有的米汤。抬头看了一下四周,发现众人俱都小心翼翼的捧着碗,唯恐洒出一丝半点,而后小口的喝着,喝完一口就眯起眼睛,很是享受的样子。这样的一幕,落在赵阳的眼里,却是倍感凄凉,又有谁能想到一群大男人捧着一碗米汤就像是捧着仙汤玉露一般的小心翼翼的样子呢。待得众人喝完了米汤,俱都满足的放下了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终于没有了先前那般的饥饿了。喝完东西之后,众人俱都躺下,决定小憩片刻,孔丘也是闭起了眼睛,养起神来。赵阳同样闭起了双目,却是没有运气调息,而是如同众人一般呼呼大睡起来。顿时,屋内一群个个有着非凡才识的人躺在里面睡着了,脸上表情沉醉,好似畅游于大道之中,翱翔于宇宙星河之间。大道在其中交织,天地于他们的呼吸共鸣,睡梦之中,赵阳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畅快,自己好似冰在水*要化掉了一般,完全于周围融为一体。他梦到自己正睡在一个色彩斑斓的世界之中,四周景物流转变幻,空中还有着许许多多如同自己这般漂浮沉睡在其中的人。赵阳闭着眼睛沉睡其中,可是自己却又似乎有着一双游历于外部的眼睛,可以看到周围的一切,甚至看到了沉睡的自己。他举目四顾,只见那些漂浮着的人都是草屋之中孔丘的弟子,他看到了看到了一脸方正的颜回,看到了手拿大剑的子路,看到了身形消瘦的子贡,还看到了很多其他叫不出名字的人。他们的身上,个个俱都散发着淡淡的白光,或明或暗,程度不一,在他们的身上,赵阳感受到了一股博大浩然的正直的气息。眼睛四处搜索,终于在上方看到了孔丘的身影。只见他双膝盘着,眼睛微眯,面容慈祥而苍老。在他的身上,赵阳没有看到丝毫白光浮现,但是他给自己的感觉却是那么高大和伟岸,他在那里,就已经是世界的中心,不需要任何的东西来点缀。身形高大如同山岳,宽广如同海洋,无穷似宇宙。赵阳心中大骇,低头再看向自己,发现自己此时侧卧着,左手枕于耳根,右手置于胸前,双腿微微弯曲,好似一个熟睡了的孩子一般。在自己的身上,赵阳看到了一股或明或暗,闪烁不定的光芒,这光芒及其的晦涩又及其的耀眼,时而隐于虚空之中,时而闪现出来,一旦闪现则必是耀眼刺目,气势凌厉无比,好似一把即将要出鞘的宝剑,却又缩回了剑鞘一般,闪动之间,让人动魄心惊。赵阳顿时明白了,这众人身上白光,都代表了个人不同的修养或者说是道念,心中意念融于天地大道之中就是道念,又称之为道光。道光明暗代表了不同的人道念的强弱。而孔丘则是已经做到了光华内敛,道融天地的地步,他的道念早已经同化在了天地虚空之中。至于自己的,却是闪烁不定,正处于融入天地的边缘,所以才会时隐时现。整个草屋之中,躺洋着一种大道的气息,玄妙莫测而又博大无边,天地之间的灵气居然俱都朝着此处聚集而来。在外面,那些围困而坐的役夫突然惊呼起来,因为他们看到了山上那个草屋突然发出白光。这白光越来越亮,好似一个逐渐升起的太阳一般,散发出来的光却是柔和纯正而且浩大无边的,让四周这些围困在此的役夫俱都自然流露出了一种膜拜之心,而后立刻感到自卑,为自己心中的阴暗之处而感到自卑,觉得自己是一个罪人,唯有经受这圣洁的光芒的洗礼才能赎罪。也就在这一刻,赵阳突然发现,自己的视野蔓延到了草屋之外,看到了外面那数万的役夫,感受到了他们心中的忏悔。那种感觉非常的奇妙,好似在感受着自己心里的想法一样,清晰而真切,可是又能冷静的旁观,在某一瞬间,赵阳甚至感觉到这些人成为了自己探索这个世界的先锋队伍,是自己的一部分。他们感受到的一切也就都成为了自己感受到的,自己悟道,也就等同于他们一起帮着悟道,最后所有的结果都是属于自己,他们就是在帮助自己悟道的。信仰,刹那间赵阳想到了这么一个词,这就是信仰的力量,信仰可以让千万人的所思所想化为自己的所思所想,让千万人一起延伸了自己的人生和灵魂,使自己和天地的更加的契合,和大道更加同一。轰轰轰阵阵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一切,草屋之内的所有人都从睡梦之中惊醒过来,那耀眼的白光亦是随之散去,那些役夫也都醒悟了过来,而后一脸的迷茫,不知发生了什么。赵阳长长叹息了一声,暗暗可惜。“丹阳先生为何叹息?”边上,孔丘见到他这个样子,就好奇的问道。赵阳一脸惋惜的道:“好久未曾睡的如此安稳,不想却是被这马蹄之声给惊扰了,所以叹息。”孔丘听到了他的话,微微一笑道:“丹阳先生本是洒脱之人,何必执着呢?缘来缘去,皆是道之运行,先生过于执着,却是失去了本心。”赵阳被他这话说的一惊,不想自己真的差点就又陷入心魔之中了,立马拱手谢道:“多谢夫子教诲,惊醒在下,否则在下却是要迷失本心,而成为那浑浑噩噩、庸庸碌碌之人了。”说完,同时心下暗惊,这修道之途果真是艰险无比,疏忽之间就有可能陷入了心魔劫难之中。“丹阳先生亦是有着大智慧之人,过后自然会能够想明白,孔丘不过是提前些许唤醒先生而已。”孔丘微笑着道。赵阳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外面传来一句话打断了他,“请问孔丘大贤是否在里面,在下楚国大将唐阳前来恭迎”,一个嘹亮雄壮的男子声音传了进来。子贡立刻面色一喜,道:“老师,是楚国的军队过来迎接老师了,我们终于可以脱离困境了。”孔丘听后也是面色一喜,当先带着众人走了出去,出的屋外,即见到了下方旌旗招展,无数的士兵排列整齐,手中执着长戟和大剑、盾牌等武器,气势森严,杀伐果断。“在下正是孔丘,有劳将军前来迎接了。”遥遥对着为首的骑于马上的一位将领拱手道。那人立即拱起手,道:“孔老夫子言重了,夫子大贤,我国大王早已经仰慕已久,所以特地派在下过来迎接。”声音正是方才的那个,就是自称楚国的大将唐阳那人了。孔丘放下手,带着众人走了下去,那名楚将见到孔丘下来,也是急忙下马,他身后的几人也都跟着下了马。“孔夫子,请和众高足一起上后面的马车吧,在下这就带你们去楚国。”唐阳走向前虚手一引道。孔丘朝着他拱了拱手,道了句“多谢将军”,抬脚就向前走去,方走出一步,他就又立刻回头道:“不知丹阳先生是否愿和孔丘一同前去楚国呢?”此时的赵阳,已经特意留在了后面,听到孔丘的问话,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尚有要事需要去办,就不同夫子一同前去楚国了,夫子我们就分别于此吧。”孔丘听后,一脸惋惜,看着他道:“缘聚缘散,方才孔丘刚刚说与丹阳先生听,不想现在就应验了,如此你我就在此作别吧。”说完两人俱都互相拱了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