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最后，回到原点

其实那一天距离出院也没有剩下多少日子，晴微再次踏足永源的办公室时，心里，却早已是物是人非的哀凉了。“对不起，主任。 ”关于今次喧嚣尘上的师生传闻，她的确应该承担很大的一部分责任。“唉，夏老师别想那么多，回来就好。 ”从来都没有发现，原来主任也是有这样慈祥和蔼的一面，“那件事情，我们学校的老师们心中都明白，记者们实在太无良了。 ”“我想去看看秦天蓝。 ”她低着头轻声说。“也好。 那明天就让周老师陪夏老师一起去吧。 本来接下来就是校际篮球赛了……唉，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他什么时候才可以出来？”“应该也就是这几天，只是不知道秦天蓝同学还能不能参加球赛……”“小蓝的事情跟球赛并没有关系的不是吗？”晴微不自觉地激动了起来，“请主任不要放弃小蓝，如果有错也是我一个人的错，我身为教师，不应该不顾及到学生的名誉，并且和学生保持相当的距离。 这件事情和小蓝完全没有任何关系，请以后主任也不要以有色眼光来看待他。 ”主任只是语重心长地点了点头：“夏老师请放心吧。 ”晴微终于见到了天蓝。已经有多日不见，可是他脸上的笑颜依然。 远远看到他走过来地身影，在微风中淡泊如青杨。 她忽然就觉得安心，原来这世上还是有一个人没变，那就是她的小蓝。这个如琢如磨、俊逸清朗的少年，此刻，正隔着玻璃窗款款朝她走来，在那瞬间，宛如江河清风。 山谷明月。“老师。 ”他在她对面站定，对她微笑。 “你怎么来了？”“我来接你出去。 ”她昂起脸笑着说。他笑意温然：“谢谢你。 ”“走吧，秦天蓝。 ”站在晴微身边的周洁说。“你爸爸妈妈有没有来看过你？”他毫不在意地扬一扬眉：“没有啊。 ”又微笑着安慰她，“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这样一个少年，偶尔会说出来的老成持重的话语，总会让她想要落泪。其实她也知道这将是她和他所见的最后一面，因为之前晴微已经跟主任递交了辞职信。“为什么要辞职？”主任是有些讶异地。 “我说过，并没有——”“我谢谢主任对我的信任，可是，无论如何，我不能够再在永源工作了。 ”晴微轻声而坚决地，“我已经辜负了教师这个职位，也已经辜负了我当初想要这里工作地信念，所以就算是逃避也好。 拜托主任允许我离开。 ”最后，她说：“谢谢你。 ”逃避，真的是最不勇敢的一种行为吧？可是当一个人遇到了再也没有办法面对、也再不想去面对的时候，除了逃避，还能够做什么呢？收拾好行李走出办公大楼的时候，晴微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最后一眼。 微微笑起来，眼角居然就这样落了泪。直到远处的少年遥遥朝她奔来，她才忍住眼里的泪，转而继续展颜微笑。“老师！”天蓝地声音带着一丝丝的焦急和期盼，“你为什么要走？”她扬起眼来看他，看这样一个少年，看他颀长的身姿，看他挺直的鼻梁，看他眼里那蓬勃的英气，和此刻毫无来由的刻骨悲伤。她只是微笑：“小蓝。 你会好好过下去的。 对吗？”他说：“不……”他的声音里带着那样地惶恐，明明是知道仿佛要失去此生最重要的东西。 而她依然朝他温和地微笑。她的笑容第一次象个大人的样子，带着满是隔膜的和蔼与亲切，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蓝，不要让老师担心。 ”他忽然就觉得心酸，她在他面前缓缓转过身去，那样单薄地身子，在深秋的寒风中仿似盈盈一握，他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老师！”她的背影顿住，他说：“老师，我喜欢你。 ”似乎有哗啦啦的声音，真的，流水淙淙、风声细细、月光落了遍野、那翻飞的漫天惊艳……是鸟儿、还是白鹤？怎么就好象做梦一般，可是她的泪水却在那瞬间夺眶而出。他说：“老师……为什么就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我知道自己是真的喜欢你……让我来照顾你，就象一个真正的男人对自己喜欢的女人一样……”他地声音渐渐轻了下来，他地眸子里有怎样的流光溢彩，这样地一个少年，是阳光下最清亮的泉水，是风中最明媚的蔷薇，他正在对她说着世上最美丽的情话，然而——她微微闭上眼，对自己苦涩地微笑起来。“上课铃响了，快回去吧。 ”晴微回转身的时候，眼里已经没有了泪，只有灿然的笑意，“小蓝，对老师来说，你是一个很好的孩子，也是一个很特别的学生。 可是，仅此而已……我不想让我们之间变得尴尬，所以，以后都不要说这些话了好吗？”她竭力忍住泪，对着他笑，“明天学校的篮球赛，老师答应你，一定会去为你们加油，因为，那是我们之间的一个约定。 ”所以她一定一定会去遵守。遵守他们之间的第一个或许也是最后一个约定。无论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她只希望此刻能够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去挽留住眼前这少年最纯洁最美好的心。这样就够了。午夜时分晴微从梦中醒来，kao在**在黑暗中环视着房间。 墙角堆满了白天已经整理好的行李，可是空荡荡的房间里却堆满了太多太多回忆，没有办法可以轻易抹去。第二天她准时去了场馆，戴了一顶帽子，远远地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终于等到球员进场，她看到那个少年满眼焦虑地用目光巡视着看台，终于发现她的时候，才释然地微笑，她也对他回以一笑。其实他真的还只是个孩子，十六岁的少年，足足比她小了七岁。 这七年的时光，差的又是怎样的一段光年呢？她上小学的时候，他出生了；她上中学的时候，他进幼儿园了；她高中的时候，他上小学了；她大学的时候，他终于上中学了；等到她大学毕业，终于，他们就这样相遇了。可是，太晚，太晚，终究还是太晚。在最不恰当的时刻，在最尴尬的时刻，在最不可能的时刻。这样的相遇，又能够证明什么呢？她只是坐在看台上，沉默地、遥遥地看着他，看着他偶尔会转头看她，两个人目光相遇的时候，他就轻松地、快乐地微笑起来，她说过她喜欢很会打篮球的男生，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那样一个男生原来不仅仅是张永新。原来流川枫和赤木晴子，真的是不能够在一起的。她的泪忽然就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如果早就知道了今天的结局，如果早就预料到了之后的伤害，当初她还会不会选择来到这里？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心里有那样的疼痛，可是再也没有办法回去了。球赛终于结束，天蓝急急地拿起球衣准备跑上看台，可是，整个人却仿佛被使了定身法般，定定地愣在那里。那个他魂牵梦萦的位子上，已经是空空如也。老师，她走了？她真的走了？！她就这样走了！整个世界轰然一片，是直直倒塌的声音。 天蓝焦急地在球场上到处找寻着，可是——没有、没有、没有！没有她，没有她。谁都不是她。他的世界里，从此，就这样失去了她。——————————————————————————————————————————————————————————————————————————————————————————我记得多年以前，看一本小说到很晚，床头亮着台灯，伴随着那因为故事而渐渐孤寂的心情，忽然就觉得很孤单。而多年过去，我依然牢牢地记住这句话：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久了，爱情就会一点一滴的消逝。其实不是故意，可就是没办法。所以，很多爱情，最终还是会败给岁月。我可以把这个故事写得很狗血，剧情离奇。 可是我不想。 只是想安静的、淡淡的，让大家明白，真的，爱情里没有那么多的辗转反复、没有那么多的颠沛流离，也不需要那么多的恩怨情仇——两个人的相处，本身就已经是一件最危险的事情、最大的学问。 穷其一生，我们都未必能够学得会。这，就是人生。敬请收看下一章：六十六、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