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锦儿应了一声:“是。”连忙把门打开。只听门枢一响,打外面的大风雪地里,进来了一个身穿黑衣、块头很大的侍卫。那人走起路来,两足生风,轻捷过人,显然身手不错,他回头打量了一下花园,见米老鸨跟两个丫头都出去了,这才跪下,含泪禀报道:“四王爷,小人魏功,特来向四王爷求救!三王爷被那个高老贼逼得快走投无路了!”“这是怎么回事?”元怿大吃一惊,“自从把三王兄贬到冀州后,高肇这老儿已经安静了一段时间,没有再跟元家过不去了。在朝上,本王事事钳制他,也着实把他收拾够了,天天在百官面前大出洋相,难道他还能在背地里出什么阴招?”是啊,最近这高肇看起来颇为老实,不但没再针对元氏亲王上什么弹章,也对元怿恭恭敬敬,不敢当面作对,就算元怿再怎么取笑他、奚落他,高肇都只装耳朵背,厚着脸皮,仍跟元怿套近乎。洛阳城的官场上还传说,高肇早就给元怿制服了呢,原来这老贼并没闲着,暗地里仍是在大出阴招,对付那个柔弱好说话的三王爷去了。那黑衣人愁眉苦脸,低着头道:“今年冀州受了雪灾,按着朝中旧年的例子,本应削减我们冀州的赋租,高肇老贼偏偏在皇上面前说,什么冀州为北方重镇,周围州县遭灾,独有冀州还称得上富裕,着三王爷调济十万件棉衣、十万担粮食运往戍边六镇。四王爷,你想想,冀州的老百姓今年还没饭吃呢,叫三王爷上哪儿找那么多钱粮?三王爷说了,他跟四王爷打听个准信儿,若是皇上真这么下旨,他干脆直接造反得了。”元怿“腾”的一下站起来道:“这是哪里的谣言?今年冀州雪灾,本王上午还跟皇上说,今年不但要减冀州百姓的租税徭役,还要往那里运一万石国库的粮食,前去赈灾,高肇老儿就站在本王身边,他没敢说一个不字,还跟着附和了两句呢。”造谣的人真是用心险恶,竟然会给元愉出这么大一个难题。一万石粮食,一百六十万多斤啊,别说冀州了,就是把洛阳城外的京都粮库全部打扫打扫,也没一半啊,这不是把元愉往死里逼吗?倘若皇上真有这样的旨意,那元愉与其被活活逼死,还真不如索性揭竿而起呢,好歹也落个痛快。那黑衣人顿时转悲为喜,站起身笑道:“既是这么说,小的回去,让三王爷不要着急了,四王爷,就麻烦殿下给三王爷亲笔写几个字,让他安心做官,不要造反。”元怿点头道:“好。”他从书案上顺手扯了一张纸,在案上放好,提起笔,心情却很复杂,一时无法落下,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元愉那张女人般清秀文弱的面孔,虽说元愉是他的三哥,可从心理年龄上说,元怿却一直当他是弟弟,从小,就是元怿照顾着他,安慰着他,此时他一个人远远被流放到外州,一切还好吗?那黑衣人站起身来,在元怿身边殷勤地为他磨墨。元怿怔怔地望着面前的信纸,皱眉道:“唉,我最近老是梦到三王兄,梦见他远远站着,看不清模样,也不知道,他如今是瘦了还是胖了,远离洛阳城官场,说不定对他反倒是一件好事。”黑衣侍卫也陪着叹道:“三王爷最近可不是清减了吗,不过,王爷倒是比在洛阳城时,睡得踏实些,不用做梦都担心着高家的密探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而且他一年多生了两个儿子,心情大好,哈哈,前日我来时,王爷还说,什么时候有空,要请四王爷去冀州喝酒,说他别的本事没有,这个生儿子的本事嘛,倒是比兄弟们强一些。”元怿听这黑衣侍卫说话颇为风趣,不禁展颜一笑,眼中的忧愁一扫而空,笑道:“你倒是会说话,哎,本王看着你有些面生啊,你姓什么?”那黑衣侍卫一边磨墨一边道:“我姓秦,叫秦武,从前在外班侍候三王爷,近来得他老人家赏识,专管送信跑腿。”元怿提笔落了名字,道:“这大年下的,往年间,兄弟都在一起赏雪喝酒,很是热闹,今年本王却一个人孤零零地跟这里头发呆,唉,这可写些什么好呢?”他望着窗外牵团扯絮般的大雪,心里头也跟大雪飞扬似的,乱成一团,为什么平常人家的兄弟可以恩恩爱爱,手足情深,偏偏他们元家的子弟,从小就互相猜忌,互相抵防,互相间视为仇人?当了皇上的二哥,除了元怿外,一个兄弟也不相信。当着刺史的三哥,明明一点野心也没有,还是天天提心吊胆,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害怕守不住?权力,是一把双刃剑,在发出耀眼色彩的同时,也让这些出身皇族的兄弟们彼此伤害。黑衣侍卫笑道:“就写上洛阳一切安好,请三王兄放心,不必造反这些话,让三王爷落个放心,小的这趟差使也就没白跑。”元怿点头,落笔写完信,用自己的印章戒指打了戳子,递给黑衣侍卫,道:“路上辛苦了,就在猗红馆歇上一宿,明天一早,到我府上领些银子,再回冀州公干。”黑衣人又跪了一跪,拜辞道:“我们三王爷那厢心急如焚,小的在这里风流不打紧,慢上一步,就怕那里又出什么变故,小的就该死了,这就跟手下一起返回冀州。”元怿点头称许道:“难得你如此忠心,嗯,我三王兄手下像你这样得力的部属,再多上两三个,就算高老贼真跟他过不去,也是不妨的。”黑衣人笑道:“谢四王爷赏识。”他打个千儿,告辞出去,走入园内的漫天风雪中。胡绿珠看着黑衣人步履轻捷的背影,心里忽然一动,不禁若有所思起来。她从没见过这黑衣人,可为什么会觉得这背影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