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高皇后的震怒,宣武帝几乎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不咸不淡地安慰了几句,根本都没指责过胡绿珠,仿佛那天胡绿珠公然跟她作对,竟然不是以下犯上,不是无法无天,而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反抗。更让高皇后生气的是,所谓的“东宫”,成了彻底的禁脔,竟然不准高皇后去探视,除了宣武帝和太子少傅崔光,一应外臣、嫔妃、闲杂人等都不许进入东宫,高皇后和胡贵嫔全在禁数。如此隔绝了元诩与宫眷的来往,她还有什么指望,能跟小皇子建立一份“母子之情”?还有什么办法,去模仿文明冯太后的手段,让小皇子不认亲娘,改认养娘?虽说胡绿珠也不能接近元诩,可胡贱人毕竟是元诩的生母,如果胡贱人不死,将来登上皇位的元诩还是会认她的。高皇后后悔莫及,早知如此,她何必开门揖盗,将一个野心勃勃、才能机诈不下于自己的女人迎入宫来?她就这样白白树起一个劲敌,自己却没落着半点好处。倘若不被那个瑶光寺尼姑妙净妖言盅惑,她就是随便找一个心腹宫女,趁着夜色晦暗,在**使一个调包计,也能为宣武帝生下儿子。 只要是皇长子,就能入主东宫,何必问他母亲是谁?试问整个大魏国,有人知道,孝文帝的亲娘是什么人?既然盘算落空,对于那个已经能与她分庭抗礼的贵嫔胡绿珠。 高皇后势必要除之而后快了。高肇走进坤宁宫时,高皇后脸上地表情把他吓了一跳。高华入宫年头不短了,大大小小的宫斗,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算得上身经百战,很有种大将之风,手段也足够毒辣。 不要说普通女人,就是一般的男人。 也会对她望而生畏。 从前,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高皇后脸上都不太容易流lou出表情,显得颇为冷静沉着。可今天,她粉黛不施,倚在窗边呆呆地望远,脸上一副六神无主的表情。 眼睛里全是杀气,让人看了都害怕。“参见高娘娘。 ”高肇小心翼翼地说。他明知道侄女儿的对手就是胡绿珠,那个进宫资历很浅、家世普通、手段却非同凡响的女子,可却一下子无法除掉住在深宫里的胡贵嫔。听说此女最近竟然为宣武帝代劳,批改起大臣地奏章来了,难免让他诧异。高肇自己就不大识字,奏章一般都是口述个意思,再由府中清客代劳。 他听得有如此异事,命人找来这半年的奏章批折,让清客们传看了。师爷们在不知道真相地情况下,竟纷纷说,这代君批折的主儿见识不凡、饱读经典,真让高肇吓了一跳。高皇后本来跟他说好。 只是找个“替死鬼”进宫,代她生个孩子,他还暗中笑那丫头傻,居然不怕死,要舍身入宫,当什么“储君之母”,以后落个皇太后的名号,帮胡家挣点身份。 高肇的妹子不就是这种可怜女人吗?虽然高家如今是很荣耀,可凭心而论,如果要他自己把女儿送进宫生太子。 那他还真有几分舍不得呢。“二叔。 替我找人,杀了那姓胡的贱婢!”高皇后几乎是咬牙切齿。 一字一句地说完了这个请求。她恨不得此刻就将那贱人捆在自己面前,一刀一刀割下胡绿珠的肉来!恨不得此刻就将那敢于挑战她皇后权威的贱人打得皮开肉绽!恨不得将胡绿珠削成人彘,再让宣武帝好好欣赏一番。除掉侄女儿地对手,当然是最直截了当的方式,这他还能没想到?人,他都已经找好了,高肇打量一下左右,见宫婢们都回避了,这才小声说:“皇后,当初皇后在清凉殿里设下了两明一暗三个眼线,如今死了一个,另两个为什么不能再次动手呢?既然决意下手,那就宜早不宜迟,这会儿皇上虽然还喜欢那贱人,可她若突然死了,仗着我们高家的势力和亲戚情份,皇上还不会深究,倘若年月久了,那贱人养成势力,尾大不掉,才真正棘手。 ”跟高华一样,他也巴不得早点除去这个既会批折子、又会生孩子的古怪女人高皇后“嗯”了一声,恨道:“那贱人防范得严密,我只怕再一击不中,又被她向皇上那里造谣乱说,皇上如今对我的情份也薄得很,早知道,我就是不要性命,再给他生下一个孩儿,也比这样好……”她一想起宣武帝的偏心眼,就心里痛楚,想到皇上已经彻底地移情别恋,真比杀了她还难过。高华是个争强好胜的女子,虽然家境贫寒,但她从小出落得相貌娇美,受惯了众人的宠爱和赞美,如今自己请来了一个克星,相貌、人才、心计、能力,处处都强她一头,连夫君地心都牢牢占住了,怎不让她妒火中烧?高肇也觉得她“借腹生子”的所谓妙计太过失策,但也不好指责过多,想了想道:“这样吧,老臣那里还有一个得力的人,是一等一的高手,倘若那贱人仍能大难不死,老臣便派此人出马。 ”高皇后知道叔父门下奔走之徒众多,他既说是得力的刺客高手,想必此人身手不凡,便点头允可。“皇后,”见高皇后眼中仍带忧色,高肇忍不住提点她一句,好让她放心,“不要太担心了,娘娘别忘了,就算皇上对她再好,那贱人也得意不了几年。 老臣听皇上的意思,一到皇子元诩三岁,就会行正式册封礼,封元诩为太子,依我看,皇上也成心想让她早点死,不然地话,干什么那么早就立太子?”高肇的一番安慰,终于让高皇后打开了拧紧的眉头,是的,她怎么忘记了,胡绿珠的头顶上,还挂着一张板上钉钉的催死符?三年后,不管怎么样,她都可以趁皇子元诩被立为太子时,以祖制的名义,要挟宣武帝赐胡绿珠自尽,要那个嚣张的贱人死去。可是,三年,一千个日子……这实在是个太过漫长的等待。